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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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7-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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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再現之約定】(完)作者:流金歲月
作者:流金歲月
楔子。我很高興有妳當哥哥。
十叁年前
鄭孝山到達看守所時已經傍晚,經過繁瑣的手續,終于把董大誌接了出來。
兩個人坐在車裏都沒說話,董大誌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爸爸沒有絲毫興趣,
而鄭孝山忽然多了個兒子出來,也不比他舒服多少。
董大誌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雜種,媽也不是好人。董燕賣了淫吸毒,吸了毒
賣淫,雖然總說他爸有一天會接娘兒倆,但還沒等到那一天,她就嗑藥給嗑死了。
那年他才十歲,但也明白自己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這種環境長大的董大誌
自然學不著好,問題少年的標簽自從貼到他身上就沒扒拉下來過,性子越來越匪、
事情也越做越出格。直到有一天,董大誌偷了舅舅的車打算賣錢。剛開出省就被
警察攔住不說,還發現車裏滿是空酒罐子。舅舅早想把他扔出家門,立刻向警察
表態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他不會插手分毫。董大誌雖未成年,但因為犯事兒記
錄累累,而偷竊加酒駕的證據確鑿,法院決定嚴以厲行加以處罰,判他做一年的
牢。
董大誌再執拗,也知道這次麻煩惹大了,終于向法官坦白父親的名字。如果
他誠心悔過、父親又能為他提供一個穩定良好的生活環境,法官會對判決酌情處
理。警察很快聯係上鄭孝山,他起初根本不相信自己有這麽個兒子,直到親子鑒
定出了結果,這才決定接納董大誌。
鄭孝山給他的解釋很簡單——董燕行為放蕩、謊話連篇。當年聲稱懷了他的
孩子時,他以為她在敲詐勒索,所以才沒放在心上。董大誌卻知道,鄭孝山不過
是因為他媽是個妓女,所以才不認自己這個兒子。如果有那麽一絲心痛,董大誌
也決定揮之腦後。當初向法官說出鄭孝山這個名字也是迫不得已,那是他逃離看
守所和牢獄之災的權宜之計。他根本沒打算和這個叫鄭孝山的男人有絲毫關係,
從鄭孝山把他從看守所撈出來後的那一刻,他就在腦子裏制定逃跑計劃。
「我早已結婚,我的妻子對妳的消息還在適應。這對朱霞確實很突然,想來
妳也應該理解。」鄭孝山終于開口說道。
董大誌沒有搭話,衹是戴上耳機,將手機裏的音樂聲調到最大,撇著腦袋看
窗外的風景。鄭孝山的老婆是人是鬼與他無關,更何況他知道這些鼻孔朝天的人
打心眼兒裏瞧不起他,朝他皺眉繞道走的多得是,加她一個也不會死。
鄭孝山看著董大誌消極的態度也閉嘴不再試圖交談。路上走了幾乎兩個小時,
鄭孝山才把車子停在一棟綠樹成蔭的別墅門口。這座房子十全十美,白色的油漆
柵欄看起來好像每天都有人仔細擦拭,庭院中更是沒有一片樹葉敢隨意落下。走
進屋子,董大誌萬分震驚,這正是他想像中有錢人住的地方,寬敞明亮的空間,
家俱年代久遠,水晶枝形吊燈散發出燦爛的光芒,似乎每個角落都有珍貴的花瓶、
雕塑或書法挂畫。
他和這樣的環境格格不入!
「樓下的房間妳可以隨意。」鄭孝山邊說邊帶他向樓上走,來到走廊盡頭的
一個房間停下來。房間的布置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書桌。即使這樣,
也比董大誌住過的任何地方都要寬敞和精致。鄭孝山引著他進入房間,說道:
「樓上都是臥室,妳衹能用自己的房間,這個房間帶洗手間和淋浴,很方便,所
以不會有問題。」鄭孝山雖然還是很客氣,但語氣卻認真起來,『衹能』這個詞
兒咬字尤其清楚。
董大誌『哼』了聲,不客氣說道:「放心,妳這屋兒很安全,我不會偷妳東
西的。」
鄭孝山沒有理會他的嘲諷,繼續說道:「我們有個女兒,鄧冰,比妳小幾歲,
算是妳妹妹。她媽媽很寶貝她,所以任何情況下都千萬不要招惹。」
「鄧冰?」董大誌首先注意到的是鄧冰的姓,有那麽片刻以為鄧冰和他一樣,
都是鄭孝山鬼混的產物,所以才沒跟鄭孝山同姓。這和對于鄭孝山的存在完全不
同,他從小就知道他爸拋棄了他們娘倆,所以這個所謂的父親和後媽,與他而言
不過是陌生人,但今天他卻頭回聽說自己有了個妹妹,並且可能和他有著類似的
經歷,讓他心裏涌現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鄭孝山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清楚:「鄧冰是朱霞和她前夫的孩子。她爸爸
是我的一個生意合伙兒人,很遺憾,在她兩歲時車禍去世。」
噢,所以,和他沒關係。董大誌頓覺愚蠢,他們怎麽會一樣呢?瞧這房子就
知道,他媽和他什麽都沒有,而她們,什麽都不缺。
「妳先收拾行李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去學校見校長,談談妳的情況。」鄭孝
山看看表,朝門口走去,「我還有事,要出門一會兒,晚上見。」
董大誌看著他匆匆下樓離開屋子,又仔細聽了聽,直到確定鄭孝山開車走遠,
這才拿起自己的旅行袋,打開房門朝樓梯走去。沿途他已經注意到附近有條路通
向地鐵站方向,如果小跑,大概半個小時就能到達。他得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低
調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再做打算。沒想到剛下了一個臺階,大門忽然被打開,
董大誌趕緊從樓梯退了回來,快速閃身躲到角落的陰影裏。
一個中年女人首先走進來,她身材苗條,臉龐細嫩漂亮,高高的鼻梁下緊抿
著嘴唇,頭發一絲不苟盤在腦後,身上穿著剪裁精致的西服外套,褲子似刀削一
樣筆挺熨直,稍稍露出高跟鞋鞋跟,這個女人從骨子裏透著典雅和精幹。此刻她
臉色緊繃,看不出任何表情,董大誌猜測這該是鄭孝山的妻子朱霞。
跟在她身後的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小姑娘,應該是她的女兒鄧冰。白色的校服
裙隨著她的腳步一擺一擺,一雙大大的眼睛帶著稚氣,臉蛋微微透著粉紅,白皙
的皮膚襯著精致的五官。頭發即使被發夾夾得很緊,可還是擋不住一些碎發逃出
發夾四散開來。看她的身形和眉眼,不過十二叁歲,剛剛上初中的樣子。
朱霞將皮包放下,看向鄧冰的面龐,皺著眉頭說道:「不過在學校呆一個星
期,看看妳都幹了什麽,怎麽能不事先問我就去拔牙呢!」
鄧冰小心翼翼說道:「我忍了叁天,已經發炎了,真得很痛啊!」
朱霞一點兒沒覺得大不了,訓斥道:「消炎藥還不夠麽,一下子就把四顆智
齒全都拔掉。妳這臉型,少了後面幾顆牙就會顯得顴骨更高,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鄧冰不再說話,衹是坐到餐桌旁,順手拿起籃子裏一個小面包,剛下嘴就被
她媽一巴掌拍飛出去。朱霞生硬地說:「還吃呢!要我說多少遍,長大了要有女
孩兒的樣子。這會兒正是妳容易發胖的階段,一日兩餐足矣,平時不能再吃零食。
妳就是不打算聽話麽!」
董大誌感覺到朱霞的怒火隨著每一個字越燒越旺,接著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她竟然『啪』一巴掌扇到鄧冰臉上。董大誌有些呆住,想了想到底悄悄退回到自
己房間,坐到書桌前,將耳機塞進耳朵裏,一副正在聽音樂的樣子。他並沒有打
開聲音,而是死死盯著墻上的鐘表,整整半個小時,朱霞的數落總算停下來。就
這,還多虧鄭孝山推門進屋打斷她。
鄭孝山看著朱霞母女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他拍拍朱霞的肩膀,息事寧人
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已經把董大誌接回來了,妳們見過面麽?」
朱霞有些吃驚,忍不住四下看看,接著一臉厭惡地說:「這麽快,不是說還
要過兩天麽,他在哪兒?我還沒看到。」
鄭孝山說道:「應該在自己房間,可能是戴著耳機,他沒聽到妳們回來吧!」
叁個人推門走進董大誌房間,果然看著他戴著耳機兩腳翹在桌子上聽音樂。
鄭孝山走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董大誌這才一副剛剛意識到屋裏有人的
樣子。
朱霞明顯鬆了一口氣,為剛才樓下的一幕沒有被他看到或聽到而慶幸。
董大誌快速瞄了一眼所有人,鄧冰在兩個大人身後,看到董大誌看向自己,
她的嘴角翹起,神情充滿愉快和盼望,一點兒不像剛被朱霞訓斥和扇巴掌的樣子。
她對他做了個歡迎的手勢,根本不在乎昨天董大誌還是陌生人,今天是家裏
的不速之客。
鄭孝山為他們互相介紹後,鄧冰微笑著說道:「大誌哥哥好!」
還沒等董大誌回應,朱霞在一旁厲聲打斷:「別亂叫,他是哪門子的哥哥!」
接著,她毫不客氣轉而面對董大誌,訓斥道:「從今兒起好好上學,別惹事
兒。
不然,妳趁早收拾東西從這屋裏滾出去,爛到大街我們也不會管。「
這是朱霞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她顯然想給剛進門的董大誌一個下馬威。董大
誌覺得可笑,原本計劃悄悄離開,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他剛要張嘴喊回去,卻
看到躲在她身後的鄧冰一臉緊張,抿著嘴輕輕搖頭,做了個『不要』的口型。鄭
孝山也在這時咳嗽一聲,責備地看了一眼朱霞。朱霞卻根本不理,『哼』了一聲
帶著鄧冰轉身離開。
「別介意朱霞,妳們以後不會打太多交道。」鄭孝山看了看董大誌腳邊紋絲
未動的旅行袋,思索片刻繼續說道:「我知道現在對妳來說很不習慣,坦白說我
也是。可妳是我兒子,我是妳父親,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妳這十七年過得一塌
糊塗,現在糾結誰的過錯于事無補,我們眼光得往前看。妳也不用想太遠,就這
兩叁年,先琢磨琢磨自己想做點兒什麽,我能幫的一定會幫。妳要記住,命是自
己的,得對自己負責,我能給的也就是個條件。」
鄭孝山也不指望能立刻得到兒子什麽回應,說完就關上房門讓他決定。董大
誌仍然沒有收拾行李,衹是坐著又站起來,然後又坐下,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
中間有睡著過,再看一眼墻上的表,已經凌晨一點多。他拿起行李打開房門,四
周靜悄悄、陰森森的,昏暗的月光和路燈燈光從窗戶灑進來,在屋裏投下奇形怪
狀的影子,碩大的房子顯得空蕩蕩沒一點兒人氣。
董大誌悄悄走下樓梯,剛穿到客廳,不遠處一個細微的聲音忽然響起:「大
誌哥哥!」
董大誌嚇得心臟差點兒跳出嗓子眼兒,定住身形轉過身,看到鄧冰坐在不遠
的吧臺邊。她已經換掉白色的校服裙子,穿著一件家居套頭衫,手裏拿著一杯水
遠遠看著他。
鄧冰神色如常,指了指面前的點心和水果,說道:「妳餓不餓?過來吃些東
西啊!」
董大誌僵著沒動,鄧冰一看叫不著他,繞過吧臺走到他跟前,董大誌立刻聞
到鄧冰身上散發出一股誘人的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水,而是女孩子的味道,
那種經過陽光的滋潤後,散發出來的鮮活、幹凈的香味。
「對我媽來說,如果妳和她想的不一樣,那妳就不如她。」鄧冰首先開腔,
雖然這話沒頭沒尾,但兩人都知道她在說傍晚見面時的尷尬場面。「爸說接妳回
來的時候,可是嚇死她了,生怕妳半夜把屋裏偷個底兒朝天,謀財害命什麽的。
其實我媽瞎操心,妳對這屋子裏的東西沒任何興趣,衹想一走了之。「
鄧冰沒說她媽原本堅決反對接董大誌回家,鄭孝山也不喜歡。她雖然聽不懂
兩人的爭論,可還是明白,爸爸現在位高權重,上上下下盯著他和他的位置的人
無數,好事兒的人早將董大誌的事兒捅到公司董事局,等著看他如何處理自己的
家務事。品行上那些有的沒的毛病,從來都是可大可小,就看有沒有人拿出來做
文章。鄭孝山深諳其道,絕不會給異己留下把柄。
「就一年。」鄭孝山向朱霞許諾,「等他成了年,怎麽都好說。」
鄧冰很是高興,無論什麽原因接董大誌回家,多一個人屋裏總是熱鬧些。不
過現在看來,這屋裏的人除了她以外,沒人這麽想。
董大誌現在還不明白這些門道,他沒有接她的話,衹是奇怪地看了她一會兒,
開口問道:「妳這個點兒在這兒幹什麽?」他很懷疑鄧冰會有失眠或熬夜的習慣。
鄧冰看他不打算說,就替他答道:「下午我看到妳在樓上,我媽和我晚回來
幾分鐘,妳就走掉了,是吧?我媽凶妳的時候,妳就走掉了,是吧?我這會兒沒
在這裏的話,妳也就走掉了,是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鄧冰說起話來有
些絮叨。
董大誌仍然沒有回答,衹是仔細看了看鄧冰的面頰。鄧冰有美麗的肌膚,從
眉毛到脖子都是一樣的柔細白嫩。朱霞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下午的那個巴掌,既
起到巨大的威懾力,又在鄧冰臉上找不著一絲痕跡。
董大誌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多管閑事,「妳還好?」
鄧冰朝他擠出一個無精打采的笑容,接著鼻子抽了抽,眼睫毛快速閃了幾下。
也許是想掩飾快掉出來的眼淚,她偏偏腦袋枕在董大誌的胸口。
「大誌哥哥,妳陪我啊?」鄧冰低聲細語,他幾乎聽不見她的話,衹感覺到
她的臉在他衣服上磨蹭。她看上去那麽嬌小柔弱,董大誌忍不住伸出手臂攬住她
的腰,把她抱在懷裏。那感覺很好,好得令人心痛。想起朱霞給她的耳光,他已
是滿腔怒火,可是比起她偎倚在他懷裏,那種折磨根本不算什麽。董大誌忍不住
低頭親親她頭頂上的發絲,然而屋外風吹樹木的沙沙聲讓他迅速清醒。
董大誌鬆開鄧冰,帶著她來到吧臺,盯著桌子上的點心和水果,拿起一個布
丁放在鄧冰手上。「妳要是餓了,盡管吃。妳媽衹會以為是我拿的,不會打妳的。」
鄧冰搖搖頭,沮喪說道:「沒關係,這麽多年早已習慣。我怕的是妳,受不
了我媽的氣,一聲不吭跑了。」
董大誌沉默片刻,最後開口:「我是走是留和他們無關。」
「那妳會不會偷偷溜走呢?」鄧冰坐直身體,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董大誌沒有回應。
鄧冰把董大誌的沉默當成肯定,看向他的眼睛立刻笑起來,「我們可就算約
好了,妳不會離開啊!」
董大誌想說他沒和她約定任何事兒,可鄧冰對著他,兩片薄薄的嘴唇在笑,
長長的眼睛在笑,腮上淺淺的酒窩也在笑。
「大誌,我很高興有妳當哥哥。」
他留了下來。
一、她是妳親妹妹麽?
現在
電話鈴聲響起,董大誌從睡夢中迅速清醒過來。他斜眼看看表,不過早上六
點,心頭火兒頓時涌了上來,天下最可惡的事就是吵人睡覺!
「妳他媽最好是有急的事兒才給我打電話!」董大誌接起電話大聲喊了出去,
仿佛不過癮似的,又連帶幾句臟話。
「來警局一趟。」電話那頭的陳俊祎絲毫不為董大誌的粗魯所影響,衹是慢
條斯理回道。
「去妳的,究竟什麽事兒!」董大誌從床上坐起來,一個柔軟溫暖的身軀隨
即靠過來,胳膊纏到他腰上,手掌繼而向下握住他。董大誌這才想起床上還睡著
周欣,她在『麒麟』端了半年的酒瓶,看著人還識趣懂事,本來打算帶回來留上
一天,好好盡興玩玩,卻沒想大清早被陳俊祎的電話打斷,剛才這一嗓子吵著了
佳人。
「急不急全看妳。」陳俊祎哼了一聲,並沒有多說。
「事兒能惹到妳頭上,妳該怎麽辦怎麽辦,我不管的。」雖然嘴上說著不,
董大誌還是撥開周欣的手,下床開始穿衣服。他猜測很有可能是某個熟人被抓進
局子,因為知道他和陳俊祎有些交情,于是不長眼的報了他的名字。陳俊祎緝毒,
如果能驚動他,十有八九和嗑藥有關,董大誌最煩得就是從局子裏撈人這檔子事
兒。
「妳他媽哪兒那麽多廢話,讓妳來就來。」陳俊祎煩了,換了董大誌聽得懂
的口氣說道:「晚了別怪我。」
董大誌察覺出陳俊祎話語中的蹊蹺,頓感大事不妙。嚴格說他和陳俊祎算不
上朋友,相熟衹是因為相互利用。陳俊祎雖然衹是個警司,但卻可以給『麒麟』
提供保護,而他,則給陳俊祎身邊一圈人找個地方花錢辦事兒尋刺激,平時要是
有事兒,不過是通個電話或者相約在『麒麟』聊,這麽長時間陳俊祎還是頭回叫
他到警局。
董大誌挂了電話,快速收拾停當後剛要出門,看到門口的紅皮鞋才想起床上
還睡著個女人。他折回臥室猛搖兩下周欣的肩膀,大聲囑咐道:「妳起來後,如
果我還沒回來就鎖門走人。」周欣睡眼朦朧點點頭,翻個身把頭埋進枕頭,又立
刻睡了過去。
董大誌來到警局時間還早,可大廳已經繁忙起來。雖然這次是陳俊祎專程叫
他,董大誌仍然選擇小心謹慎。他低頭快步找到陳俊祎的辦公室,從窗戶望進去
沒看到其他人,這才放心推開門走了進去。
「說吧,他媽什麽事兒一大早把我叫過來?」董大誌在陳俊祎桌子前的座位
坐了下來。
陳俊祎盯著電腦屏幕敲打著鍵盤,姿勢都沒變一下,說道:「妳客氣點兒會
死人啊!」
「昨兒場子人多,最後都說散場了臨時又加一局,我他媽到現在才睡了一個
小時。妳說我的心情有多好!」
陳俊祎面色鬆了鬆,放下手中的活兒,推了一杯茶到他面前,這才說出叫他
來的緣由。前一天晚上接到報案,有個舞廳發生聚眾鬥毆,很多人受了傷。因為
同時涉及交易違禁藥品,陳俊祎也跟著刑警掃場。抓回來很多人,其中一個女孩
兒經過調查發現是無辜受到牽連。因為她身上受了傷,原本說安排警察送她回去,
但女孩兒堅持衹要放她走人就好。
董大誌聽到這兒就樂了,忍不住打趣道:「哇,稀罕啊,這麽多年單著,終
于還是春心萌動啊!」
陳俊祎白他一眼,「狗屁,我他媽才懶得理,有這份閑心早把垃圾場改造成
救濟院了。」
董大誌滿臉無所謂,說道:「既然和妳沒關係,那和我更沒關係了。」
「如果她叫鄧冰呢?」
瞬間,董大誌像被下了定似的,整個人完全僵住。他不知道感覺到什麽,許
多反應在體內『呼』得翻攪出來,擔心、懊惱、著迷,還有興奮,亦或者衹是震
驚。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不再幻想鄧冰會再次出現在面前,不再想起她。董大
誌以為他已成功把這個女人拋之腦後、忘得幹幹凈凈,因為他確實已經好多年沒
有想到她,而這絕對不是刮風下雨自然而然發生的事兒。
陳俊祎既警戒又饒富興致地盯著他的面龐,點點頭道:「看妳的樣子,應該
還記得她是誰。」
點滴感覺漸漸滲透回來,將董大誌從震驚後的麻木漸漸刺醒——他感到一絲
恐懼,還有一股莫名的期待。他想見她嗎?媽的,他不能見她。
陳俊祎沒給他時間找到答案,接著問道:「我就一句關于鄧冰,她是妳親妹
妹麽?」
董大誌搖搖頭,並不介意陳俊祎問題裏隱藏的含義。他身上那點兒事兒,陳
俊祎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爸爸是鄭孝山的生意合伙人,出車禍意外去世。鄭孝
山娶朱霞時,鄧冰已經叁歲。」
陳俊祎從嗓子眼兒哼了聲,「這對鄭孝山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董大誌明白陳俊祎的意思,鄭孝山名聲在外,睡女人方面更是沒有任何顧忌,
對象可以說叁教九流,無論身份、地位、貧富,衹要長得漂亮有牙就行。董大誌
的媽是最低賤的那一類代表,而他這個雜種就是鄭孝山風流成性的副產品。
「我也懷疑過,但如果妳認識朱霞,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這世界再找不到
比她更正經、更清高的人了。」
「隨妳怎麽說。」陳俊祎滿臉無聊和不屑,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嗨,小
劉,昨兒夜裏帶回來的那批人,鄧冰跟這兒已經沒事兒了,妳放她走吧。」
董大誌瞪大眼睛,喊道:「妳開什麽玩笑,我該怎麽辦!」言語中竟然有著
和年齡與閱歷不相符的慌亂。
陳俊祎白他一眼,「妳隨便。總之,她從這樓裏走出去後,就是被賣去窯子
我也不管。」
董大誌搖搖晃晃從陳俊祎辦公室出來,感覺好像被打了一悶棍似的。他找到
一個洗手間,往臉上潑了些涼水,又看看自己滿臉的胡渣,破舊的套頭衫和地攤
兒上買的牛仔褲。每次見到鄧冰,他都是一副衣衫襤褸的落魄模樣,這次也沒有
例外。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就算他今天西服革履、一絲不苟站在她面前,現實也
不會有絲毫改變。
董大誌不禁苦笑,無論他如何刻意忘記,其實內心那股久遠的痛仍然還在,
伴隨著許多早該死去的情緒也死灰復燃——渴望、憤怒、哀怨,還有超越這些之
上的一絲興奮。他摸了摸眉角,那裏有一道淺淺的傷痕,淺到不仔細根本看不出
來,就像鄧冰對他的影響,疼痛的,隱秘的,纏綿的。這麽多年他小心保護著自
己不受管束的心跡,可是到頭來,還是陷在裏面。
二、妳不記得有我這個妹妹了吧。
現在
鄧冰的心情已經惡劣到極點,一晚上和十幾個人呆在一間沒窗戶的大廳裏,
滿鼻子令人作嘔的酒臭、汗臭味道不說,好不容易終于讓她走人,跟著一起放出
來的兩個猥褻老頭竟然又湊上來搭訕騷擾。鄧冰瞪著他們鼻翼翕張,這些家伙真
是膽子大,晚上在大廳時就一個勁兒盯著她看,她長這麽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
要是那胡子老頭兒再多說一個字,或那個滿臉橫肉的酒鬼再露出猥褻的表情,
她一定會上前抓住他們的頭重重撞在一起,讓他們個個人仰馬翻、眼冒金星,哪
怕再被關進警察局也在所不惜!
「美女去哪兒?妳身上有傷,我送妳一程吧。」胡子老頭兒尖著嗓子熱心說
道。
「滾遠!」
鄧冰胳膊繃緊,剛想抬手就聽到背後遠遠一聲喊叫,那倆人嚇了一跳,越過
鄧冰肩頭看過去,立刻閉嘴灰溜溜離開。鄧冰很是意外,順著聲音回頭,一個長
手長腳的高個子疾步向她走來。那人穿著牛仔褲和深色帆布鞋,款式簡單的黑色
套頭衫,袖子鬆鬆挽起來,露出滿是紋身的茶褐色臂膀。初夏的陽光滑過他閃閃
發亮的頭發,讓五官輪廓更顯分明清晰。他看起來和以前那麽像,又那麽不像。
鄧冰杏眼圓睜,一瞬間想逃走又想向他奔去,可到頭來什麽都沒做,衹是定
在原地,輕聲道:「大誌哥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
或許更成熟了些,但仍然是她。董大勇忽然膝蓋虛軟,差點癱倒在地,原本
快速的腳步慢下來。他有些說不出話,甚至無法呼吸。如今的鄧冰已經脫了小女
孩兒的青澀模樣,透出一股性感的味道。標致的心型臉蛋,引人遐思的紅唇,還
有一對勾魂懾魄的眼睛。她身上穿著一襲款式時髦的象牙色連衣裙,橘色馬甲的
滾邊係著一條寬腰帶,雖然已經皺巴巴的,卻仍然可以強調出她纖細的腰身以及
修長的腿部線條。看著她,男人就會想到火辣辣的夜晚和扭絞凌亂的床單。
鄧冰等半天看董大誌不說話,衹是一味看著她,頓時有些緊張。她不自覺咬
了咬下唇,發現董大誌陰沉的目光追隨她微小的動作,令她更加不自在。鄧冰張
嘴想說話,卻不知說些什麽引起他的注意。最後,她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微笑,低
聲細語說道:「我是鄧冰啊,妳不記得有我這個妹妹了吧。」
媽的,好像他真會忘了似的。
董大誌猛然向前一步,語氣不自覺聽起來有些嚴厲,也帶有幾分責難,「妳
他媽怎麽會被帶到局子裏?」
董大誌突然的爆發讓鄧冰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好像在保護自己不讓他的怒氣
波及。她萬萬沒想到多年不見,再見後董大誌開口就對她發脾氣。她有點兒難過,
連帶著胳膊和腿上的傷口也開始痛起來。她吃不住,身形不由自主搖搖晃晃。董
大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胳膊滑到她膝下,另一衹搭在她背上,把她抱了個雙腳
懸空。鄧冰趕緊抓住他的衣服,受驚的目光迎向他難以解讀的黑眼睛。
董大誌避開她的目光,大步走到車前,先把她在膝上放穩,然後拉開車門,
像扔袋面粉似的把鄧冰塞在副駕座。他『砰』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
在狹小封閉的空間裏,董大誌比她以為的還要魁梧,尤其當他斜倚著座位,
一手擠進繃得很緊的牛仔褲裏拿鑰匙,二頭肌頂著袖口,腿部被褪色的牛仔褲襯
得及其不自然。鄧冰趕緊移開視線,從皮包裏拿出紙巾默默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
的汗水。她其實想拿粉盒來著,早知道會看見董大誌,她一定在洗手間補好妝再
出來,現在自己看上去一定糟糕透了,鄧冰強忍著才能不伸手打開遮光板照鏡子。
董大誌看著擋風玻璃前端,琢磨下一步該怎麽辦。在他將她抱起來那一刻,
他還覺得這是個明智的舉動,畢竟她胳膊和腿上都有傷。可是一旦摟住她,一股
男人的占有慾澎湃而來。抱著她的感覺仍然美妙,穿著絲襪的大腿剛好在他手背
上彎下去,薄薄的衣群透露出乍起乍落的軀體。董大誌不由想起這件裙子裏,隱
藏的花邊內衣,還有絲綢般光潤的皮膚,一股熱潮瞬間從心臟涌到渾身血脈裏。
董大誌暗罵一句粗話,努力摒棄對鄧冰的生理反應。他一手猛地拉住排擋杆,
將車子啟動起來。
「啊呀!」鄧冰沒坐穩,嚷了一聲趕緊扶住自己。
看著鄧冰小心移動身體重新坐好,董大誌問道:「妳的傷怎麽樣?需要去醫
院麽?」
「不用,妳把我放到一個酒店就好。」
董大誌皺眉,「幹嘛住酒店?」
鄧冰快速說道:「我身上這傷不能讓媽知道,所以學校暫時回不去,家更是
不用想。」
鄧冰不需要再解釋,董大誌太了解鄧冰的母親朱霞。這個女人養尊處優,一
輩子沒掙過一毛錢也不需要賺一毛錢。小的時候爸媽養,長大之後老公養,老公
死了再找一個老公養,所有時間都用來讓自己完美無瑕。其他人沒有的她要有,
其他人有的她就追求更好。女兒是她完美生活裏的一件展品,一舉一動、一言一
行不能有絲毫差錯。
「昨天晚上怎麽回事兒?」要不是親耳聽陳俊祎說出來,董大誌無論如何不
會相信鄧冰會絞進舞廳、毒品和鬥毆中。
鄧冰放鬆下來,神情激動道出原委。她本來去參加同學的生日聚餐,坐電梯
去錯了樓層,又有人守著電梯口招呼她進舞廳,開始還以為是同學改了地方,和
那些人說了會兒話才意識到岔伙兒。可這時候想走卻被纏住,還被勸喝酒,她正
準備脫身,其中兩個人勸著勸著互相推搡起來,沒一會兒就開始拳腳相加。一場
毆鬥莫名其妙在她眼前爆發,不知是哪個被揍出一袋子藥品,場面更加混亂,酒
瓶和杯子飛濺,她躲得算快卻還是受了傷。
「跟我什麽關係都沒有,警察卻把我扣了整整一晚上。」鄧冰義憤填膺總結
完。
董大誌沒有接話,她的版本和陳俊祎告訴他的差不多。他大概能猜到原因,
陳俊祎查審案子的時候看到鄧冰的資料留了心,把她拘到警局也是為著安全著想。
這讓董大誌想起一件事兒,「妳在酒店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包扎時我問過醫護人員,傷口還好,應該幾天就能去掉繃帶。肯
定會留下疤,不過用粉底遮遮應該問題不大。實在不行,穿長褲長袖也能應付。」
「那要多少天?」董大誌皺眉堅持要她給個結果。
鄧冰會錯了意,輕鬆回應道:「放心,我卡裏錢足夠應付。」
董大誌滿臉厭煩,「可不是麽,妳他媽什麽時候缺過錢。」
鄧冰瑟縮一下,一臉受傷的樣子,扭過臉假裝看著窗戶外的風景。
看到她的反應,董大誌的表情變了。他正要說些別的,但鄧冰忽然回頭,對
著他尖銳地喊道:「我如何生活、誰來付帳,都不關妳事。我不在乎妳的意見,
妳沒有權利對我陰陽怪氣。」
「嗨,我不是在凶妳。」
「妳一直在凶我。」
他們一路再沒有說話,直到董大誌將車停在一個住宅小區。鄧冰疑惑地看看
周圍,幾棟半新不舊的小高層圍著一個中心花園,道路兩旁零星栽著幾棵小樹。
雖然已經過了上班高峰,來來往往的人群仍然絡繹不絕,一點兒不顯得冷清。
圍著小區的巷子,擺了很多賣日常生活用品的攤位,雖然看著凌亂不堪,但交通
便利,下樓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步行就可以解決大部分生活需求,很適合年輕人
居住。事實上,從到處都是出租、招租的牌子也可以看出,住在這裏的人沒有多
少當地人,大部分都是從外地來的打工仔。
鄧冰問道:「我們在哪兒?」
「我家。」看著鄧冰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董大誌問:「有什麽問題麽?」
「妳從見到我就凶巴巴了一路,沒想到妳竟然會邀請我來妳家裏。」鄧冰的
面頰有些泛紅,聲音透著掩藏不住的驚喜,跟著董大誌來家門口。
董大誌拿出鑰匙,打開門示意她先進。剛邁了一步,鄧冰好像撞著一面無形
的墻,腳步戛然而止,讓他措不及防差點兒撞到鄧冰。
屋子裏,周欣竟然沒走,不僅如此,她還當這是自己家似的,窩在沙發上一
邊吃著薯片一邊看著電視。
董大誌黑眸一寒,「早上不是說讓妳起床就離開的麽!」
周欣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鄧冰,客客氣氣對董大誌道:「我想等等妳,說不
定妳還要繼續呢!這女孩兒看著面生,一點兒經驗也沒有,要不要我留下來,教
她怎麽做不說,還能倆人一起伺候妳。」
鄧冰頓時漲紅了臉,「我……我不是……」
董大誌跨步上前,從皮夾裏抽出兩百塊錢,連著皮包鞋子一股腦兒塞到周欣
手裏,提起她就往門外推,然後砰把門鎖住。之後他看也不看鄧冰,朝臥室走去。
一邊走一邊說道:「酒店那種地方不適合單身女人住,這些天妳呆這兒吧。
這裏還算安靜和方便,要買什麽了樓下有個小超市,不過天黑不要出門。」
「睡這兒?」鄧冰看看四周,雖然這個公寓的房間不小,可明顯衹有一間臥
室。她的臉有些微微發燙。「但是……」她的嗓音逐漸減弱、消失,不知說什麽
好,也許她希望他會打斷她的話。
「別想歪了,我要出門。」董大誌的面容緊繃、聲調平板。他又恢復成剛才
見到她時的嚇人樣子,平靜的臉孔和冷漠的眼神像是在他們之間築起銅墻鐵壁。
他拿出一個旅行袋開始往進塞衣服,簡單收拾好後就朝門口走,直到打開門
才又說道:「這裏有把鑰匙妳收好,離開後把鑰匙留給隔壁的趙奶奶就好。」
鄧冰不敢相信董大誌就這麽把她撩在家裏轉身走人了,這麽多年過去,他竟
然一點兒沒變。鄧冰有些泄氣,剛要坐下來,想起那個高挑妖艷的女人,到底還
是選擇退後。她扔下手袋,開始在屋內踱步。他沒變,並不表示她也沒變。去他
的董大誌,過去也許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那是因為單純無知,但現在完全是另
外一回事兒。
來來回回走了幾十圈,受傷的腿到底讓鄧冰停下腳步。她環顧房間,發現自
己竟然找不到一處能坐的地方。鄧冰一臉堅決,對著空屋子大喊:「跑得那麽快,
真是聰明呢!不過,這次休想唬住我,妳不會得逞的!」
她狠狠『哼』了聲,董大誌雖然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鄧冰卻沒有錯過
他告訴她這是他家時,他眼神中迅速遮掩的訊息。或許他們多年未見,但有些事
情他沒忘,就像他曾經告訴她的一樣。她絕不會放棄,也絕不會乖乖地逆來順受,
傻不拉嘰受他擺布。
鄧冰拿出手機,腦子裏開始飛速思索接下來的計劃。與此同時,另一個小小
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那聲音很熟悉,幾乎伴隨著鄧冰成長的記憶,她一直想摒棄、
想遺忘,但卻無能為力——他怎麽就又把她甩在一邊?
他怎麽就又把她甩在一邊?董大誌不敢相信這是他做出來的事兒。雖然看上
去他很從容,其實內心知道,自己這麽做和逃跑沒區別。讓鄧冰撞著周欣就已經
夠尷尬了,他還一句解釋都沒有就把她單獨撂家裏。
董大誌第一天見到她時就和她約定不會離開,可那時年輕氣盛,根本不知道
承諾的是什麽。雖然他從不質疑違背約定是為了鄧冰著想,然而改變不了的事實
是他一次又一次走進她的生活,一次又一次狼狽離開。無論理由再冠冕堂皇,是
他辜負了鄧冰,這一點董大誌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從沒奢望鄧冰有一天會站在他的家裏,雖然寒磣簡陋,但卻完全屬于自己。
那感覺說不上是吸引還是痛苦,總之有些受不了。跟鄧冰再次相遇,打開了
儲存已久的記憶匣子。距離第一次不告而別,有多長時間了?
叁、哥哥,妳沒事兒吧!
十二年前
董大誌收了胡鬧的性子,竟然真的拿起書本用功起來。寄宿學校的生活和董
大誌以為的有些出入,雖然周圍同學的家庭清一色非富則貴,可這會兒的男生已
經有了很強的自我意識,大家各有各的圈子,沒什麽人給董大誌額外關注。所幸
他適應力強、交際手腕不錯,倒也結交了一群死黨。韓道誠性格有些孤僻古怪,
他在班裏品學兼優、為人彬彬有禮,可偏偏走得近的是最不入流的何寶山。平時
和韓道誠混在一起,兩個人一文一武倒是配合默契。
董大誌入學沒幾天,就被這倆人收歸旗下。韓道誠也是母親早逝,家裏衹有
個醫生老爹,平時忙得根本不著家,偌大的房子裏大部分衹有韓道誠。每逢周末
或者放假,董大誌在韓道誠家裏混得時間反而更多些。這很容易,韓道誠衹是用
他一貫彬彬有禮的態度,誠懇認真地對鄭孝山道:「鄭伯伯,大誌很聰明,學得
快,我很樂意幫他的,您放心。」
鄭孝山知道他和韓道誠、何寶山交好後,也沒多說什麽,衹是私下給他一張
銀行卡,語重心長道:「有了朋友就需要交際,要交際就得花錢,希望妳善加利
用。」
董大誌對于擴大朋友圈子和自己的知名度並不熱衷,他留下來的唯一原因是
鄧冰。不用很長時間他就明白鄧冰為什麽歡迎他的到來,朱霞對這個女兒若非不
理不睬就是尖銳地出言斥責,然而有外人在場時,她又一副母慈女愛的樣子。因
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外人,而且還是朱霞打心眼兒裏瞧不起的外人,有董大誌在
家她總是比較克制。不止一次,他撞著鄧冰低著頭、像是在認錯又像在走神,令
朱霞惱怒得忍無可忍,可又不能當著他的面訓斥。
鄧冰甜美可人、心地善良,董大誌樂于做她和她母親之間的擋箭牌,給她一
點點保護。其實嚴格說起來他並沒有多少機會看到她,兩人上不同的寄宿學校,
都是到周末才回來,而回來的大部分時間,鄧冰也被各種學習班占滿。寒暑假時,
她又會被爺爺奶奶接走。董大誌幾乎記得每一次和鄧冰見面的情形,同時內心忍
不住涌起微笑的衝動。當然,他隱藏得很好,沒人能夠看出他對鄧冰的關心。平
時最多不帶表情看看她,點點頭附和或者打個照顧而已。
這樣的日子怎樣也算不上辛苦,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妹妹的存在有如芒
刺在背,帶給他無窮無盡、不得紓解的渴求。他在韓道誠家裏呆的時間越來越多,
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就連鄭孝山夫婦也習慣了他很少在家的狀態。
端午這天放大假,董大誌、韓道誠、何寶山叁個人又在外玩了個通宵。他醉
醺醺回了家倒頭就睡,睜眼兒已經下午叁點。董大誌懶洋洋爬起來,衝了個澡才
覺得精神恢復過來,剛說下樓找些東西填肚子,卻發現鄧冰的房間門竟然是敞開
著。
從走廊的窗戶望出去,鄭朱兩人的車沒有停在外面,家裏倒是頭回就他們倆
在家。董大誌往鄧冰房間又走了幾步,聽到屋裏傳出氣急敗壞罵人聲。他禁不住
好奇探頭瞧進屋裏,鄧冰沒有注意身後的董大誌。她身體前傾,收攏雙腿跪在地
上,視線投向櫃子底下,富有光澤的黑色長發幾乎垂落到地上,董大誌可以清楚
看到她從脖頸到臀部的優美弧線,苗條纖細的身形。他猜這和朱霞的功勞分不開,
鄧冰正值青春期猛漲身體,朱霞卻因為她臉上的嬰兒肥還沒完全褪去而嚴格控制
她的飲食,最狠的一次一個星期鄧冰都衹能用蘋果度日。
他故意咳嗽了一下,在門口閑聊似地問:「嗨,怎麽了?」
鄧冰聽到董大誌的聲音很是意外,中午和母親從爺爺家回來時,她們都以為
家裏沒人。最近這段時間,節假日從來不是董大誌在家的點兒。
鄧冰蹙起柳眉道:「有麻煩了唄!」接著惡狠狠說:「年糕叼著我的鑰匙藏
在櫃子底下,我打不過他!」
『年糕』是家裏一衹玳瑁貓,每天的任務就是吃喝拉撒睡。董大誌笑了笑,
「這年糕脾氣可真糟糕啊!」
鄧冰揉著手臂嗯了聲表示同意,「他表達得很清楚了。」
董大誌猶豫了下,謹慎地邁腿走進鄧冰的房間。這是他第一次進入二樓的其
他房間,米黃色的房間被布置的非常女性化。鄧冰有許多書和照片,墻壁上更是
滿布各種證書和獎狀。他在她旁邊蹲下來,朝櫃子底部看了看,然後直起腰道:
「妳把他怎麽了,讓他這麽害怕?」
「我衹是拿鑰匙鏈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就以為那是他的了。」鄧冰既生氣又
委屈,可也知道不該和衹貓較勁兒,她問道:「我們要怎麽做?」
「處置這衹貓?」董大誌繃著臉,嚴肅說道:「我們可以宰了他,一勞永逸。」
「嗨,一點都不好笑,董大誌先生。」董大誌的確沒有露出微笑,但鄧冰感
覺他心底在偷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
鄧冰急忙挺身擋在他前面,「我會自行處理,妳可以走了。」
董大誌撇了撇嘴角,道:「妳用網球拍將他逼到角落,然後我可以抓住他,
把鑰匙拿回來。」
有了董大誌幫忙,兩人很快就制服住年糕,但董大誌張開雙臂把貓放開時,
年糕的反應出人意料。他顯然對被抓住非常憤怒並一心要對這個始作俑者復仇,
逮著機會,快速伸出爪子往董大誌眼睛劃去。
「啊喲!」董大誌半坐到地上,用手捂住眼睛,年糕得意洋洋地喵喵大叫,
飛速逃離。
「哥哥,妳沒事兒吧?」鄧冰擔憂地爬到他跟前,跨坐在他腿上,使勁兒拉
扯他捂著眼睛的手,「大誌哥哥,讓我看一下。」
董大誌揉著眼睛說道:「我沒事。」
「讓我看一下。」鄧冰又說了一遍,捧住他的頭不讓他躲避。
「我會把那衹貓捉到,然後宰了他。」董大誌喃喃道,任憑她轉過他的臉龐。
「妳不能這樣做。」鄧冰溫柔地檢查他黑色眉頭下緣的細小傷口,用衣袖輕
輕抹掉一滴血。她鬆了一口氣,指尖滑過他的眉心一路來到下顎,輕觸鼻尖笑著
說:「幸好年糕沒瞄準,妳的眼睛沒事兒。」
「我很高興妳覺得好笑。」董大誌咕噥道,眼中疑惑退去,露出幾乎像是愉
快的眼神。
鄧冰逸出更多笑聲,好像冒出池塘水面的泡泡,生機勃勃、令他著迷。
鄧冰抬手,專心致誌整理他的頭發,起初根本沒想到坐在董大誌腿上與禮不
合。直到她發現董大誌眼眸裏斑斕的黑色,以及下顎長出淡淡的胡茬時,這才意
識到離他有多近。董大誌身上帶著沐浴過後的清爽氣息,再仔細聞一聞,還蘊含
著溫暖誘人的男性味道。不僅如此,身下強壯有力的肌肉,吹拂在臉上炙熱的呼
吸,都傳出灼燙的體熱。鄧冰雖然還在上初中,但對男女之事也知道七七八八,
無言的吸引令她大吃一驚,不禁有些倉皇失措。
董大誌凝視著她,那雙獨特的眼睛困惑卻又充滿溫柔。他伸出手,緩慢地將
她拉近,一衹手摟住她的腦袋。令鄧冰不解的,他把她的頭壓在肩上,把玩她頸
背幾綹鬆脫的發絲。自從第一天晚上逮著他開溜,他們就再沒如此接近過。鄧冰
上次就發覺她喜歡偎倚在他懷裏,她像小狗般往董大誌胳膊裏又鑽了點兒,暈暈
然的感覺由脊椎一路往全身擴散。
當鄧冰的手指梳過他的頭發,董大誌的呼吸隨之不規律起來,一股奇異而且
沉重的感覺席卷全身。他的心臟劇烈跳動,如果聲音再大一點,就稱得上震耳慾
聾了。董大誌既惱怒又興奮地抱著鄧冰纖細的身軀,他很容易就能翻身壓倒她,
讓她陷入厚厚的地毯中。然而,他強力控制自己,抓住她兩衹纖細的手腕放在胸
前,原本衹是阻止她的碰觸,卻沒想到手心裏,鄧冰的皮膚滑膩溫暖,指尖甚至
可以感覺到脈搏的細致跳動。
董大誌暗罵一聲,知道他不能碰她。盡管充滿無可否認的吸引,鄧冰畢竟仍
然未成年。他鬆開她的手,牢牢握住她的上臂,猛地把她從大腿上推開。董大誌
覺得有些氣喘,好像這麽做耗費了他很大的力氣。他站起身從地上撿起年糕剛才
叼在嘴裏的鑰匙,一言不發遞還給鄧冰。
鄧冰起初有些不知所措,從眼睫毛上看過去,董大勇眼底的火焰依然明亮。
可剛才還是一副輕輕鬆鬆和她調笑的模樣,怎麽眨眼就好像變了個人,冰冷
而疏遠。她不確定地說:「嗯,我得出去。」
「我也是。」董大誌沙啞的嗓音聽上去有些古怪。
兩人一起出了門,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董大誌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有些放鬆。
可剛走到馬路,他就突然從鄧冰身邊退開半步和她拉開距離。董大誌注視著
鄧冰的身後,面色有點畏怯,和以前那種無所顧忌的態度截然不同。
鄧冰納悶著回轉身子,朱霞像個幽靈般站在一株法桐前,陰沉的眼光默默望
著他們兩個人,蒼白的臉上一無表情,令她看起來好像一尊被遺忘已久的雕像,
冷峻嚇人。
「媽。」鄧冰規規矩矩打了個招呼,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麽,但還是微微有
些臉紅。
朱霞機械地點點頭,用空洞的聲音說道:「快吃晚飯了!」說完她就轉身回
屋。
太陽已經下山,天邊仍然緋紅一片,朱霞瘦長的影子在晚霞照耀下向前移動,
給人一種妖異怪誕的感覺。
「妳快點兒回去吧!」董大勇的聲調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眼睛裏有抹深思的
神情,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
果然,當天晚上鄧冰被接回爺爺家,董大誌隨後被傳喚到鄭孝山的書房。朱
霞坐在他旁邊,不急不徐緩緩說道:「聽說妳在學校混得不錯,成績上升很快,
還交了很多朋友。妳很像鄭孝山的兒子,聰明、執著,衹要有妳老子一半的手段
和心思,將來衣食無憂不是問題。討了他的歡心,再有他的資金和資源,說不定
也能做出份事業。」
董大誌看看坐在一邊的鄭孝山,他平靜如水,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董大誌知
道無論這場談話的目的如何,鄭孝山都選擇站在朱霞一邊,用沉默表示對她的支
持和接受。明白自己將不會得到鄭孝山任何幫助,董大誌也不再維持小心翼翼的
態度,非常幹脆地說道:「我他媽才不在乎他的錢和狗屁資源!」
「妳他媽衹能在乎他的錢和狗屁資源!」朱霞立刻吼斥回去。
她的這一吼頓時讓董大誌驚住了,自從第一天的羞辱之後,朱霞對他的態度
都是漠視和冷淡,這還是頭一次又將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甚至失態飆出臟話。
朱霞顯然還沒說完,一個字一個字惡狠狠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心裏的
算盤,現在就清清楚楚告訴妳,離我女兒遠遠的,妳碰都不能碰,不,妳想都不
能想。妳就算在這屋裏住的時間再長、成績再優秀、前途再光明,妳也不過是件
我們撿回來的垃圾,一個妓女的私生子!妳一無所有,劣跡斑斑,必須靠鄭孝山
的保護才能免于牢獄之災。妳給我記清楚,我女兒絕對不會和妳在一起。」
那一瞬間,董大誌恍然大悟,原來朱霞知道!他對鄧冰有過很多想法,但是
沒有一個與未來有關。擁有鄧冰的願望不可能成真,根本不在考慮範圍內。他心
知肚明,一切深入接觸都會以災難告結,但那消除了不了董大誌對她的渴望。從
見到鄧冰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要她,強烈的渴求仿佛從肌肉的每個毛孔散發出來。
他想要她,又想要更多。
無論希望再渺茫,董大誌覺得總是要試試才對得起這份心思。他不笨也願意
改變,從住進這棟房子的第一天起他就在觀察鄭孝山和朱霞的生活。他想等鄧冰
長大,等自己長大。鄭孝山給朱霞的,他也可以給鄧冰。董大誌小心隱藏他的心
思,尤其在鄭朱兩人面前。他本以為這是很容易的事兒,畢竟他們從未正眼看過
他,要麽把他當成背景,要麽對他故意視而不見,董大誌為此常常暗自慶幸。
然而,他錯得不能再錯。朱霞和鄭孝山都是已經聰明成精的人物,他一個十
幾歲的毛頭小伙兒怎麽可能能在他們面前藏住他的秘密,更不可能有他們玩手段
和心機的水平。朱霞訓斥完後,隨即要求他回房間收拾行囊,接著鄭孝山帶著他
離開,他甚至沒有機會和鄧冰說再見。
鄭孝山已經安排好一個學校附近的小公寓讓他居住,裏面家俱一應俱全。董
大誌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做好這一切,想來有錢確實好辦事。
安定下來後,鄭孝山這才開口問道:「嗯,關于鄧冰,妳沒碰過她吧?」
董大誌還沒從朱霞的訓斥中回過神,乍一聽鄭孝山的問題,他才猛然抬頭,
「妳說什麽?」
鄭孝山好笑地說:「這有什麽吃驚的,我早就看出妳喜歡她。」
董大誌有些泄氣,「我不知道那麽明顯。」
「對我而言吧,別忘了我是做社交網絡大數據的,靠的就是玩弄人們的感情
賺錢。」鄭孝山停頓一下,追問道:「怎麽樣?」
「沒怎麽樣!」董大誌看著窗外,無奈承認,「可是我喜歡她,誰能不呢?」
鄭孝山點點頭,一副安慰的語氣說道:「記得才接妳回家時,我讓妳琢磨想
要點兒什麽,鄧冰這選擇其實不錯,我並不反對,但朱霞對妳偏見太深,這條路
看來行不通。不過,碰不著就碰不著了,也別泄氣,外面多的是鄧冰這樣的女娃
兒。照妳現在的努力和情況,即使沒有鄧冰,以後找個和鄧冰差不多的,也不會
是難事兒。」
董大誌這會兒已經了解這個稱之為父親的人,鄭孝山對他沒有感情可言,更
不關心他這個人的死活,但衹要他是他的兒子,就不能忽視他的利用價值。撩昨
天董大誌也會不介意,畢竟鄧冰的母親和他是夫妻,衹要有可能能幫他得到鄧冰,
他什麽都可以忍受,包括這個深惡痛絕的父親,可現在說什麽都沒了意義。
董大誌選擇了另外一條路,一條真正屬于他自己的路。高中畢業後,他迫不
及待參軍,很快就和鄭孝山切斷聯係,和鄧冰切斷聯係,和這段笑話似的日子切
斷聯係。
那一別,就是五年。
四、我哪有資格當妳哥哥。
七年前
鄧冰剛走到街口就發現董大誌在門口守望徘徊。認出他的一瞬間,她欣喜萬
分,不由自主加快腳步向他飛奔,可少女的矜持讓她跑了兩步就定在原地不動,
衹呆呆地仔細觀察。五年的時間讓董大誌變化很大,他又高了些、壯了些,原本
很青春的中分斜劉海兒發型現在變成板寸,黝黑粗獷的五官讓他看上去更顯剛毅
和沉穩。
鄧冰對董大誌的不告而別充滿疑惑,沒想到他會悄無聲息離開家、離開她。
她不知道父母在其中充當的角色,他們衹是輕描淡寫地說他走了。鄧冰如果
多問兩句,朱霞就會嚴厲制止。開始幾天她還指望董大誌和她聯係,可最終衹能
接受事實——大誌哥哥走了,連聲再見都沒說。她暗地裏哭了好幾個晚上,也承
認自己表現得很傻氣,可她就是感覺像被董大誌拋棄了似的,他明明和她有約定。
「都到門口了,幹嘛不進來?」看著董大誌準備抬腳離開,鄧冰在他背後喊
了一聲。
董大誌愣了下,停下步伐轉身面對她。鄧冰背光站著,他看不清楚五官,但
午後燦爛的陽光包圍著她,單薄的白襯衫變得透明,顯露出纖細豐滿的身型。董
大誌喉頭一緊,衹覺得血液抽離頭腦,身體也有些搖晃,鄧冰比他離開時出落地
更加美麗。
鄧冰期待地揚起柳眉,但董大誌眼神深不可測,雙手插在口袋,全身緊繃,
文風不動。仿佛知道他的顧慮,鄧冰補充說道:「他們都在醫院,今天回不來了。」
跟著鄧冰再次進入這個富麗堂皇的家,董大誌不知道事情變得更好還是更糟,
一切都還和他第一次進來時一樣,甚至連座機電話下的絲巾都沒改變。鄧冰脫掉
帽子,撥弄了下頭繩,熟練地將一根發夾插入辮子裏,但還是有那麽幾縷發絲不
聽使喚散落出來。她也不多說,脫了鞋子光著腳丫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蘋果、
菠蘿和一個檸檬,快速將蘋果和菠蘿去皮,砰砰砰切成小塊後,一股腦兒放入榨
汁機中。趁著榨汁機轟隆隆工作,鄧冰洗好兩個杯子,將榨汁倒到杯子裏,擠上
檸檬。
她抬眼看看董大誌,問道:「要冰麽?」
董大誌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要……不要……」
鄧冰笑了笑,從容地往倆人杯子裏放入冰塊,坐下來遞了一杯給他。「說說
啊,這些年妳都躲到哪裏去了?妳退伍之後,爸媽就再沒妳的消息了。」
自從書房一席談之後,董大誌就絕了對這家人的所有唸頭。參軍衹是個過渡,
他需要另外一個兩年重新找到自己想要什麽,和夢想無關,衹是純粹的生存和生
活。退伍後不久,他隱名埋姓在一家拳館找到工作,開始衹是給初學者當教練學
習抱架,亦或者給比賽選手當人肉樁。董大誌對誰都有股狠勁兒,包括他自己,
所以這個打和被打的活兒倒是讓他做得有聲有色,過了沒多久他也開始上場。
日子就這麽平淡無奇進行著,叁天前一個自稱趙蕓的女士忽然來到他面前,
亮了警察的身份後,告訴他鄭孝山正滿世界找他。不是因為愛心爆棚,而是鄭孝
山腎出了毛病,需要腎源做移植。他財大氣粗,不缺錢找個健康的腎,也不缺孩
子給他一個匹配的腎,可想找個心甘情願的就是另外一回事兒。董大誌知道後,
第一反應是仰天大笑,沒想到鄭孝山竟然有一天會需要他的『資源』。
趙蕓極力勸說,畢竟鄭孝山是他親生父親。董大誌衹是拒絕:「我死了他連
眼皮都不會動一動,妳說我會救他麽?有其父必有其子,沒錯,我果然是鄭孝山
親生的。」
雖然董大誌拒絕救人,但心裏的那份惦記卻死灰復燃。起初他努力不去想鄧
冰,因為與之相連的還有他被朱霞訓斥的屈辱和痛苦。現在,董大誌已經感受不
到當年那股深切的心痛和憤怒。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他不過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小
伙兒而已,正是情緒最敏感、最容易翻騰的時期,如今早已免疫。要知道,從鄭
家離開這些年,他一直在受傷、恢復、再受傷、再恢復中度過。現在的他明智許
多,也剛毅許多,事實上他已經不相信任何事情能傷害他。
然而,他仍然很好奇,現在的鄧冰是什麽樣子?他還認得出她麽?他發現,
想知道答案的渴望遠超過他可能再次面對鄭孝山和朱霞的痛苦。所以,他回來了。
而鄧冰也長大了,不僅不再是瘦弱纖細、嬌小柔弱的小女孩兒,而且出落的
亭亭玉立,渾身散發誘人光芒,全然一副天之嬌女的從容模樣,簡單的『要冰麽?』
叁個字,就能問得他結結巴巴、措手不及。董大誌衹覺得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他能指望什麽呢?從他走出鄭家的那一刻,就注定這樣的結局。
鄧冰打斷董大誌的思緒,開口問道:「妳聽說了?」她並不奇怪為何董大誌
在一別數年後,挑這個時候再次出現在家門口。
董大誌抓著凌亂的頭發,點點頭,「他怎麽樣?」
鄧冰毫不隱瞞,語氣沉重地說道:「我們守了兩天,醫生說手術進行得很順
利,所以我才回來的,希望爸爸能挺過這一關。不管有什麽錯,對不起多少人,
他對我一直很好的。」
那是因為妳是朱霞的孩子,董大誌沒有說出來,表面也不為所動,「他那麽
本事的人,要什麽都會有人願意給。」
鄧冰並不意外董大誌的反應,繼而問道:「知道馮鼎言麽?」
董大誌『嗯』了聲,入伍那兩年雖然封閉,但並不表示與世隔絕。馮鼎言是
繼董大誌之後,被曝光出的第二個兒子。不同的是,馮鼎言的媽是鄭孝山的同學,
當著情人的同時,沒耽誤自己找丈夫嫁人。馮鼎言知道後,根本沒管這一對是親
爹親媽,不僅把倆人堵在臥室裏,還狠狠和鄭孝山打了一架。最後,更是光天化
日之下把他們轟出家門,沒一個星期就便天下皆知。
鄧冰嘆口氣,無奈地說:「所以妳的反應還算好,馮鼎言就差放煙花慶祝了。
爸媽也沒辦法,衹能寄希望其他渠道。好在幸運,到底找到一個匹配的,前
些天家裏簡直亂成一鍋粥,現在總算可以看到恢復的可能了。「
等著醫救的病人固然受苦受難受折磨,而守著病人的親人,生活也一樣會被
攪個天翻地覆,哪個家庭都不例外。董大誌當然也知道,所以才忍不住回來看看。
他又仔細瞅了瞅鄧冰,終于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妳還好?」
鄧冰凝神盯著董大誌幾秒,好像在問『妳是問拋棄我的這些年,還是爸爸出
事之後這幾天?』董大誌有些緊張,雖然心裏有無數版本的說辭,可真正面對鄧
冰,他才發現自己還沒準備好如何解釋當年的不告而別。
然而鄧冰並沒有像他以為的,問出任何令他尷尬的問題,衹是輕鬆說道:
「我其實知道的也很晚了,媽一直沒告訴我爸生病住院的事兒,怕影響我高考。」
噢,是了,轉眼鄧冰也已經高叁畢業,他搶先問道:「妳考得如何?」
鄧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媽沒抱怨。」
董大誌揮揮手,「既然這麽說,那應該是很好了,恭喜。」
鄧冰斜著腦袋打量他,好像在掂量他這話的真心程度。她大膽上前一步,聲
音沒抬得特別高,但臉上的表情卻懾人心魂,「親我一下道恭喜?」
屋內一片寂靜。
董大誌像是被痛擊一拳似的退縮了下,陰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馬上逃遁的
樣子。他滿臉驚懼,「不行。」
然而衹是片刻的功夫,董大誌邁步來到鄧冰面前。沒錯,他不該的,但他忍
不住。他傾身捧起鄧冰的面龐,低下頭,嘴唇劃過她的肌膚,找到她的唇吻住。
這一吻輕柔而溫存,卻不是單純無邪。
「這不是一個好主意。」董大誌說著又親她一下,手掌勾往她的脖子,將她
身體拉近。董大誌告訴自己衹要吻她就好,他不會使局勢失去控制。
「簡直糟糕透了,這種感覺不止糟糕,而且危險。」董大誌越加起勁吻她。
不,沒有危險,腦海中有個遙遠的聲音向他保證,鄧冰很快會推開他,很可
能再賞他兩個耳光。
她沒有推開他。
鄧冰的身軀柔軟而順從,嘴唇在他嘴角移動並回應,絲綢般的長發挑逗他的
手背,請求他將手指探入。肌膚的芬芳滲入他的鼻息,原本拒絕屈服的渴望在體
內瞬間蘇醒。董大誌捧起她的臉龐,仔細品嘗他的夢想、青春和渴望——那味道
有如打完拳後精疲力盡的夜晚,疼痛、孤單。當然,疼痛會消失、他也很少孤單,
所以他清楚知道渴望鄧冰的夢想和熱情是多麽沒有必要,那些向來與他無關。
此時他應該察覺到危險,察覺到體內蠢蠢慾動的感受,並就此住手。但他已
經錯過理智思考的時機,辨識不出當下的危險。董大誌衹知道他嘗到一個女人、
聞到一個女人、感受到一個女人;而她是他絕對不該碰觸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終將會被鄧冰擄獲,當他跟著她再次回到家裏時,他便已經知道。
董大誌放開鄧冰的唇,呼吸不穩地喘息著,眼睛卻一直看著她。鄧冰的樣子
不比他好到哪兒去,胸口上下起伏,眼角帶著叁分濕潤、叁分桃紅,眼神嫵媚勾
人。
「大誌哥哥,」鄧冰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
「妳媽會剝了我的皮,我們得停下來。」董大誌貼著她的額頭低喃,聲音粗
嗄,眼神黝黑。
「我知道。」
好吧,再一會兒就好。
董大誌的指尖沿著她輕薄的衣料滑行,越過她的下腹和髖骨,來到臀部,緊
緊扣在身體裏,纖細的曲線貼合他堅實的身軀。他的皮膚像著了火,擁住她的手
臂微微顫抖。董大誌的身體清楚記得當年將鄧冰擁入懷中的感受,還有她蜷伏在
他雙臂間的模樣。
「我們真的得停下來。」
「我知道。」
衹要再一會兒。
董大誌的雙手緩緩上移,停在她纖細的腰際。他不斷告訴自己夠了,可那兩
個字毫無意義,一點也不夠。他將頭埋進她的頸彎,呼吸她肌膚的芬芳,親吻她
平滑的喉嚨。鄧冰頭往仰後,任他為所慾為。她的順服讓他心跳加速,脈搏激動
得宛如雷鼓奔騰,像暴風雨似地把理智鎖在外面。
董大誌的嘴又重重覆蓋上來,火熱而用力地親吻她。他將她舉高,直到一衹
前臂扣在她臀下,另一衹手像鋼板穩住她的背。鄧冰伸出雙臂環住他的頸項,兩
條腿圈住他,裙子輕柔地包裹他的髖部,董大誌順勢將她放在餐桌上。
「天啊!」鄧冰用力將他拉攏。
董大誌想過應該掙脫,卻發現將她摟得更緊,而且不由自主手臂逐漸滑到她
身前,伸展手指覆住她的胸部,一股融入掌心的溫柔令他心頭一震。他喃喃說著
親昵的話語,沿著她的喉嚨親吻,同時拉扯她的衣服,露出藍色的蕾絲內衣。他
把短窄的內衣使勁兒下拉,一方渾圓白皙的乳房立刻裸露出來。鄧冰沒有絲毫抗
拒和遮掩,用順從向他表明她對他的渴望。事實上,鄧冰不僅僅是任他為所慾為,
她口中發出的呻吟,以及熾熱的肌膚,都在告訴他她已經投降。當他明了到這個
事實時,他的身體立刻升起一股緊繃,使他更加肯定自己對她的慾望。
董大誌稍稍後退,雙手在她肩膀來回打轉,然後沿著鎖骨往下,停留在飽滿
的胸脯,激得鄧冰身體陣陣顫栗。董大誌埋頭貼上去,舌口並用地愛撫,牙齒輕
輕擦過敏感的乳峰,雙手順著身體向下,一點點將裙子推至腰間。他的手穿進她
的內褲,握住柔嫩的臀,不時滑進神秘地帶,沒一會兒手指頭就勾住內褲拉扯下
來。
鄧冰根本不明白董大誌是如何做到的,上一秒他們還在親吻,下一秒她已經
坐在餐桌上,雙手撐著身體,衣服、內衣被翻到肩膀,裙子被撥到腰間,內褲被
扒離身體,所有隱秘的地方全部光溜溜呈現在董大誌面前。高聳豐滿的雙乳隨她
粗重的呼吸上下晃動,乳尖已然緊繃並泛著玫瑰紅色,身下萋萋芳草並不濃密,
但又細又軟,服帖地蓋在皮膚上,兩邊嫩肉緊緊閉合,中間一道縫隙若隱若現。
董大誌將鄧冰雙腿朝兩邊分開,擺出如此不堪的姿勢,即便是剛才還顯得很
順從的鄧冰也耐不住內心的羞澀,特別是見董大誌久久沒有動靜,衹是注視著她
裸露的一切,並且死死盯在她敞開的腿間。鄧冰不喜歡這樣張著大腿,她用顫抖
的聲音表示抗議,試圖夾緊雙腿合起來,卻抵不過董大誌的力氣。他不僅死死按
住她的雙腿分開不讓她動彈,又趁機向下一路撫摸過去,來到誘人的叁角地帶,
手指找到陰蒂慢慢搓捏,接著一根手指抵在入口探進去。
「天啊——」鄧冰無法說話,無法思考,衹能一手勾住董大誌的脖子貼到他
胸膛,髖部扭動著,試圖更靠近他挑逗的手指,無聲懇求她永遠說不出口的事。
「放鬆。」低啞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同時胸脯被董大誌輕拍了一下,鄧冰不
敢再使勁,由著他的手指在身體裏向前探索,直到進入一個位置不再向前,而是
左右擺動起來。酥麻的感覺讓鄧冰再次顫抖,每次他的手指擺動一下,鄧冰都控
制不住的挺起下身。看到鄧冰的反應,董大誌的手指轉了個圈,換了方向又重復
了一遍動作。她體內已經濕濡,讓他的愛撫更容易,速度也越來越快。
鄧冰衹覺得一股興奮的感覺逐漸升起並越來越強烈,這陌生的感覺讓她吃驚,
更多的卻是害怕。她努力縮緊臀部,期望可以讓他停下這種撓人的折磨。可是隨
著董大誌的手指在下身擺弄,無論她怎麽做,仍感覺到一股熱流源源不斷涌上心
頭。鄧冰有些慌張,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在董大誌的逗弄下,有東西正慢慢
流出來。她不自主伸出手抓住董大誌的手腕,想將他的手扯出來。董大誌卻用另
一衹手拉開她,又傾身向前親吻上鄧冰的耳垂和雪白的脖頸,不時向她的耳朵裏
輕輕吹氣。
鄧冰好像被掐住脖子,軟綿綿枕在他寬寬的肩膀上,在他耳邊嬌喘哀求:
「停下來……別這樣……」
董大誌好像沒聽見似的,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又伸進
去一衹手指。鄧冰衹覺得身下涼颼颼、熱烘烘的,從末料到一個男人的手可以提
供如此恣意的快感及折磨。每次他攻擊一個地方,自己都情不自禁的顫抖。一種
從未有過的感覺浮上心頭,不曾痛過的地方開始抽搐,她想要某樣東西,她不知
道要什麽。
董大誌很快感覺到鄧冰的反應,伸手在花骨朵上下按壓,還輕輕旋轉來回掃
動。鄧冰哪裏經受過這種刺激,全身上下不停打顫,嘴裏更是不斷發出嚶嚶的哼
聲。突然間,董大誌感受到鄧冰全身緊繃,兩腿也緊緊夾住他的手指,一股清涼
的蜜液傾瀉而出,鄧冰啞著嗓子大叫出聲。
幸虧這時候董大誌一把摟住鄧冰,才沒讓她像水似的癱軟下去。她喘息著,
腦子漸漸恢復思考能力,雖然是第一次經歷,但並不表示她單純無知。她意識到
自己剛剛經歷人生第一個性高潮,雖然身體倦怠無力,每塊肌肉都柔軟酸痛,但
這感覺很棒。帶著滿足,她開始微笑,而且似乎停不下來。她好奇地撫摸著董大
誌抱著自己的手臂,沿著體側描摹所經之處的每束肌肉,堅硬強健而且非常男性
化。
董大誌緊緊摟住鄧冰,內心世界在羞愧和激動之間搖擺。意識到鄧冰的小手
漸漸向南,他趕緊一把抓住她,聲音帶著克制和懇求,「不要,我已經混蛋透頂
了。」
鄧冰很是奇怪,不明白董大誌為何忽然退縮,「怎麽這麽說?」
「我不該碰妳。」董大誌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碰我?我還是處女呢!」鄧冰停頓一下,皺著眉頭不確定地問道:「我還
是處女麽?」
「是。」董大誌咬著牙吐出一個字。
「那妳幹嘛不繼續?妳不想麽?」
「我永遠不會那麽說。」董大誌放開她,眼神中混合了幾分忍耐、幾分溫柔。
鄧冰氣急敗壞地說:「當然,妳當然不會。妳是我的好哥哥呢!」
「我哪有資格當妳的哥哥。」
鄧冰更加激動,「妳當然是我的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她越叫
越起勁兒,什麽內容都沒有,衹是賭氣似的一味叫著好哥哥。
董大勇硬得像石頭,腦筋卻是軟趴趴的,全為坐在面前的這個女孩兒。她的
秀發快要鬆落,雙唇因他的親吻而紅腫,散亂的衣服,裸露的皮膚,怎麽看都無
法加強他的定力,而鄧冰一遍遍嚷嚷著叫他哥哥,衹讓他的腦袋幾近爆炸。就這
樣,連接現實的最後一線清晰思緒,以及腦袋裏的最後一點理智消失殆盡。
他是白痴。
「好吧!」董大誌一把抱住鄧冰朝樓上走。他以前覺得奇怪,為什麽公螳螂
甘冒被吃的危險也要和母螳螂交配,因為進化出了問題,所以不知道那是『做』
死麽?說到底,死亡對物種應該沒有好處。當然,他也很佩服這些小動物,即使
丟了性命也要勇往直前地『做』。現在他終于明其中的動力,冒險又怎樣,死翹
翹又怎樣。衹要能讓鄧冰赤裸躺在身下,他無所謂。
「妳要幹嘛?」鄧冰摟著他的脖子問。
「幹嘛?讓妳恨死我啊!」董大誌抱著她來到鄧冰的臥房。
「我永遠不會那麽說。」鄧冰悠悠然將他的話甩還給他。
「走著瞧。」
鄧冰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躺在床上。董大誌立刻覆在她身上吻下去,雙唇
流連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想到從未有人采摘的花朵即將屬于自己,董大誌的呼吸
更加急促。他撐起上半身站起來,將襯衫和貼身背心由牛仔褲中拉出,一邊脫掉
鞋子,一邊把自己扒個精光,一絲不挂站在鄧冰面前。
董大誌立刻發現剛才還朝他綻放迷人微笑的鄧冰,這會兒卻緊張不安地扭頭,
不敢看向他的方向。他再次貼到她身上,低聲問道:「妳害怕了嗎?」
鄧冰沒有答話,這會兒正是她的一個人生裏程碑,對她來說實在太重要,生
怕做錯說錯毀了這美好時刻。
董大誌抓住鄧冰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讓她更加熟悉自己,同時大手握住她的
乳房來回揉捏。鄧冰的肌膚膩滑如酥,乳房在他肆意的揉捏中也鼓脹高聳起來。
董大誌身子微微向下,一口將乳頭含進了嘴裏。
熱烈的氣息噴灑到胸前,鄧冰感覺到董大誌的舌頭在自己的乳頭上來回掃動
吮吸,另一邊乳房也在他的拇指和食指間變形綻放。慢慢的,她將緊握的拳頭展
開,試探著張開手心放在董大誌寬厚的肩膀上,滑到背部,指腹順著背脊上下。
董大誌的皮膚光滑而有彈性,大片肌肉緊繃著,麥芽色的皮膚在她白皙的手
指下,顯得更加雄性化。
感覺到鄧冰的順服,董大誌更緊地抱住她,嘴裏也更用力的吮吸親吻,同時
一件件將鄧冰身上鬆散的衣服剝離,直到兩人赤裸相對。董大誌稍稍退開,目光
在她臉上、身上來回梭巡。老天!她真漂亮。董大誌腦中閃過關于妹妹的零散思
緒,但一切都不重要了。此時的鄧冰,又細又軟,成熟中透露著青澀,宛如覆盆
子和奶油般躺在他面前,慾望像融化的火焰竄過他的身體。
董大誌渴望地做了兩個吞咽動作,聲音帶著顫抖:「冰兒,妳不知道我多想
操妳。」
鄧冰緊張萬分,董大誌的目光幾乎令她燃燒,而頂在腹部硬邦邦的家伙也蠢
蠢慾動。她鼓起勇氣,嘴角揚起,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想我大概知道。」
董大誌搖搖頭,並沒有動作,希望用聊天讓鄧冰放鬆下來,「妳知道什麽?」
鄧冰想了想,道:「書上說有的女人會很疼,有的根本毫無感覺,和是不是
處女毫無關係。」
董大誌仰起眉頭,「書上?好吧,書上還說什麽?」
鄧冰滿懷希望地回應:「女孩子的初次要給一個健康的,有經驗的,痛惜自
己的男人。」
董大誌十五歲就把第一次給了鄰居,一個四十歲的寡婦。那寡婦經驗老道,
教會他很多性愛方式和知識。從此以後不乏投懷送抱的女人,當然不是圖他錢,
他一貧如洗,所以喜歡的自然是他——的身體。董大誌向來接受得心安理得,各
取所需很公平。他需要性愛發泄旺盛的慾望,所以床上、或任何其他地方,玩起
來沒有顧忌、隨心所慾,但他不懂誘惑處女和奪走童貞的技巧,也不懂怎樣教女
人學會魚水之歡。可那又怎麽樣呢,此情此景已經在他的想象中、夢幻裏重復過
很多遍。他會非常溫柔,愛撫鄧冰的肌膚,親吻她的面龐,膜拜她的胴體,千方
百計取悅她。
董大誌柔聲保證:「我會慢些、耐心些。」
鄧冰呼吸沉重,體內陣陣酥麻的感覺讓她下身不斷往外流水。她不安地在董
大誌身下微微扭動,小手不小心碰著一個散發熱氣的粗壯硬物。未等反應過來,
她的手被董大誌一把捏住,跟著就被按壓著抓住這東西。握住的一瞬間,鄧冰明
白過來那是什麽,她羞得想縮回手,卻被大誌死死按住,並且帶著她在上面來回
滑動。
感受著手心裏的灼熱和堅硬,鄧冰的臉更紅了,想著一會兒這東西就要進入
自己身體,心裏又多了幾分好奇,不禁多用一分力氣箍了幾下,頓時惹得董大誌
叫出聲。鄧冰連忙鬆開,但董大誌卻仍拉著自己不放。她放心下來,又照著剛才
的樣子上下撫摸,滾燙的勃起細膩滑潤,摸在手裏格外舒服,鄧冰忍不住手指在
上面轉了幾個圈。
董大誌一顫,身子朝著鄧冰頂了頂,大手滑到她圓潤的大腿之間,順著稍微
分開的腿,輕車熟路摁了上去,那裏已經濕潤腫脹,為他準備好了。
鄧冰即刻意識到關鍵時刻就要來了。她縮了縮身子,小手立刻停下動作,閉
上雙眼不敢睜開。
董大誌道:「冰兒,睜開眼睛。」接著又是一聲請求:「拜托?」
鄧冰緩緩睜開眼睛,水汪汪的黑眸凝視他。董大誌靠得更近,一衹手沿著她
的肋骨往下滑過腹部,然後來到她的臀部,火熱粗壯的勃起靠上來,鄧冰眼睛睜
得更大了。
董大誌輕聲低語:「我想看妳……即使就這一次。」
鄧冰咬住下唇,不讓聲音透出心中的慌亂,「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緊緊閉上眼睛,可想起他的話,又睜了開來。
「別怕,盡量放鬆,好好感受」。
要改變心意為時已晚,她也不想改變心意。鄧冰膽顫心驚點點頭,聽話地讓
雙腿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然而潮紅的臉蛋和緊緊抓住枕頭的雙手,還是泄露了
她此時的不安和緊張。
董大誌感覺到鄧冰的害怕和顧慮,他並沒有著急進入她的身體,衹是握著自
己,讓頭部在鄧冰腿間上下滑動,將滲出的液體全部蹭到上面,另一手在那粒花
骨朵處來回摩擦旋轉,直到一股清亮的蜜液從入口緩緩而出,他才再次抵住,並
用手指在他進入時將她分得更開,然後慢慢滑入她體內。
「大誌!」鄧冰不由自主抓緊枕頭,嗚咽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叫哥哥。」董大誌穩住自己,嘶嘶吸口氣。鄧冰不知道當她那張嬌艷的櫻
桃小嘴叫哥哥時,他身上的血液跟岩漿似的,可以燒得火山爆發。
鄧冰嗓子裏嗯了聲,全副注意力都在兩人相連的地方。奇怪的,那種被撕裂
的感覺並沒有傳來。她衹覺得一根火熱粗長的棍子從下身捅了進來,仿佛一直捅
到喉嚨,然後某個地方被刺了一下,有什麽被頂裂開,不等她多想,棍子退出去
少許,跟著又重新探入進來。
「哥哥!」鄧冰喊叫出聲,同時拱起身體。
董大誌順勢全身挺入,往前衝破最後的障礙,讓自己深深入鞘。他感覺到鄧
冰所有肌肉都處在緊張的自我防衛中,直覺告訴董大誌這時需要等待,他深深埋
在裏面一動不動,直到她顫抖著呼出一口氣。
「謝天謝地,」董大誌好不容易擠出話來,隨即問:「疼嗎?」
「還好。」
董大誌在鄧冰唇邊重重親了一口,緩緩往回抽身,選好時機再完全推入她的
甬道。緊窄的甬道布滿蜜液和血漬,又熱又濕。因為剛破身,每一次進入都能感
覺到窄小的甬道被自己大大撐開,而退出來時,又好像有衹小手緊緊握住,刺激
得董大誌就快放下謹慎什麽都不顧,衹想狠狠地進入再進入,然而鄧冰雖然沒有
喊痛,但會說話的眼睛仍在告訴他她還在適應階段。董大誌強忍著節奏,衹有大
手失控地在乳房上來回抓揉。
起初鄧冰衹是覺得極度不舒服,撞擊一下重過一下,像是要把自己頂穿似的。
她想結束,但雙腿無法合攏,不自主的衹能收緊下身,希望把他擠出去。可
這麽做的結果卻是讓董大誌發出陣陣呻吟,果斷有力攫住她的唇瓣,同時推進越
來越深。漸漸地身體開始膨脹,從他們的結合處一點點蔓延到全身,替代原先的
不適。
鄧冰不禁拱起身體迎接他,手指陷入他健壯的肩膀。
董大誌俯身全程觀察著鄧冰,嫣紅的小臉上已經泛出動情的潮紅,微張的小
嘴在他每挺進時都會發出低低的嚶嚀,怎麽看怎麽動人心弦。董大誌心裏一動,
速度更快了,抓握乳房的手也多用幾分力量,乳頭更是被拉扯揉搓得腫大起來。
鄧冰很快就受不了了,一遍一遍嗚咽叫喊著『哥哥』『哥哥』。膨脹的感覺
越來越強烈,最後鄧冰衹能任由自己滑入混亂中,然後被拋到空中,再像一片落
葉似的輕輕落下。
「冰兒,」董大誌半是低吼,半是呻吟,「他媽的,操呢!」董大誌好像堅
持不下去了似的,緊咬牙關開始嘶吼著往前衝。他或許應該慢下來,應該問問她
還好嗎?痛得厲害麽?但他就是不能。實在太久了,而他也太需要她,一旦開始,
他毫無阻止的能力。直到忍無可忍,他才猛地從鄧冰身體裏抽出,濃稠的精液一
股股射到鄧冰的身上。
鄧冰迷迷糊糊覺得他現在應該不是在咒罵,可腦子跟缺氧似的沒有辦法思考
和仔細分辨。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董大誌已經離開她的身體。她的目光回
到董大誌臉上,發現他喘著氣,抬著身體看自己。
鄧冰軟綿綿地問道:「怎麽了?」
「看妳。」
鄧冰有些不好意思,撇臉低聲說:「我渴了。」
「等著。」董大誌翻身坐起來快步離開房間,再次回來時,不僅拿著一個玻
璃杯,還帶來一塊溫濕的毛巾。他小心將鄧冰身上的汗水、血漬,以及自己的精
液擦拭幹凈,這才把玻璃杯舉到她唇邊。她喝了一些,還有一些流到了她的脖子
上。董大誌將杯子放到一邊,再次抱住她,吻走一串串水跡。
鄧冰把頭窩在董大誌的肩膀上,一手放在他胸前。她感覺到面頰又開始發燙,
盡管房內沒有其他人,而且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但,老天,董大誌真那
麽做了嗎?真的親了她的胸?進入那裏了?她的第一次真給了董大誌?
董大誌埋進鄧冰的頭發,嗅聞那股衹屬于她的誘人味道。伴隨著滿足的放鬆,
他感到一種無名的遺憾和刺痛。董大誌鬆開抱緊她的雙手,看了看床頭的鬧鐘,
說道:「冰兒,我得走了。」
還在做夢的鄧冰立刻清醒。她提起精神,勉強擠出顫顫的笑容,「妳希望快
點離開?」
董大誌低聲含糊地說:「妳想我走麽?」
「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不是麽?不然五年前妳不會一個招呼也不打。」鄧
冰受挫地笑笑,聲音在喝了些水後恢復不少力氣。
「冰兒,我沒有希望。」現實的巨大力量在兩人之間拉扯,鄧冰就要去上大
學了,他們的道路衹會漸行漸遠,他給不了鄧冰需要的生活。董大誌暈暈然地想
著,和鄧冰怎麽還能保持著雖近卻遙遠的距離。
鄧冰的臉色陰沉下來,「那今天算什麽?」
「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不是麽?」董大誌苦笑一聲,「想想我媽是什麽人?
想想我爸又是誰?我媽是個吸毒的下賤妓女,而妳比我更像鄭孝天的孩子。」
鄧冰停下動作,十分氣餒地回道:「我忘了。」
董大誌沉默幾秒後才回答:「我沒忘。」
鄧冰鼓起勇氣看向董大誌,「那就是說我們衹當什麽都沒發生,永遠也不會
討論這件事了。」
董大誌起身撈起地上散落的衣服,顯得很是從容平靜。「不必討論,」他面
向她,緩緩說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臨走時鄧冰告訴董大誌她的學校和手機號碼,董大誌記了下來。她卻注意到
董大誌沒說會聯係或者有空去看她的話,她想問可是又怕問。鄧冰趴在窗戶上看
著董大誌遠去,希望他能回個頭,讓她覺得他其實也很捨不得,就算自己騙自己
也沒什麽,可董大誌連這樣的機會都沒給她。
鄧冰略帶傷感,嘴裏不說心裏卻很痛。她喜歡大誌哥哥,雖然仍然不知道和
愛有多大差別,但她確實對董大誌懷有期望,那期望遠不止是床上那檔子事兒。
衹是董大誌再也沒有出現過,比第一次好點兒是他給了個理由,說了聲再見。
鄧冰也明白過來,她的大誌哥哥終究還是不稀罕和她之間的這份怪異淡薄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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