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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春之文祭:第四十八篇】筱夕的清明  
 
yutou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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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文祭:第四十八篇】筱夕的清明

              2014年 四合院徵文
                春 之 文 祭

               【第 四十八 篇】 

                  筱夕的清明

作者:yutou555
2014/11/01發表春滿四合院


  
  即將閱讀本文的朋友們請注意,本文是篇又臭又長的流水帳,且肉戲部分相
當令人失望。所以有求而來的朋友們請出門左轉,實在無聊的朋友倒不妨當做笑
話讀來逗逗悶子。
  
***********************************


  新婚的頭年清明,直芋帶著筱夕回了趟老家。臨走前,直芋特地往車上拎了
一打染髮劑,包裝老氣,看起來在市面上應該絕跡多年了,也不知他是從哪里弄
來的。
  
  「挺有心的嘛,孝敬奶奶的?」
  
  「我奶奶你不是見過嗎?前兩年老伴死了就煥發了第二春,現在新長的頭髮
比我還黑。」
  
  「那你是要留著自己用咯?」
  
  「嘿嘿,嫌我老啦?你不是說我頭髮白點你心裡才踏實嗎?行了,別問了,
待會在車上好好睡一覺,到了湖城你就知道啦。」
  
  「過了婺源叫醒我,你那個破頸椎,連著開上一天車還不得讓我幫你揉上半
月?」
  
  「得令!還是老婆知道疼人。」
  
  等筱夕醒來,遠山如墨,近處的油菜花田卻把中西畫合作一出,美得讓她以
為還在夢裡:「誒呀,老公,你快停車!都到婺源還不換我來開?」
  
  「睡神,你看看日頭,婺源早就過了,這是咱老家。我早就說過婺源不如咱
家美,現在信了吧?」
  
  「哇塞,這真的是湖城?可是咱結婚的時候沒見過有這麼漂亮的地啊?」
  
  「這裡叫木瀆,是我老爹出生的地兒,剛才高速封道了,我就繞道從這裡走
了。」
  
  「老公你快停車,我要下去拍張照!」
  
  「過幾天還要帶你來呢,就在車上拍吧。」
  
  「那你也停車!剩下的路我來開,反正有導航。」
  
  「開車就看不了風景了,你想清楚哦。」
  
  「那……那就再等等吧,你就是想讓我幫你揉肩是吧?」
  
  「嘿嘿,今天前面開得快了,這段咱們開慢點,老婆大人慢慢欣賞喲。」
  
  和木瀆一比,之後路旁的白楊樹顯然再難入眼,於是筱夕把直芋拉下駕駛座,
一腳油門踩到了直芋奶奶家。
  
  
  == == ==
  
  
  老人家住在湖城郊區一個四層洋房裡,一樓是廚房、客廳和書房;二樓是原
先二老的臥室;三樓是客房加一張乒乓桌;四樓是雜物室與天臺。小樓的前院花
草不少,可惜兩壟菜圃已經荒廢了;院外是鄱陽湖的內湖,湖水常泛波光。
  
  知道今天孫子孫媳婦要回來,老人家一早就在湖邊候著,可是看見開車的是
孫媳婦,立刻吹眉瞪眼,擰著直芋的耳朵就往車下拽:「臭北瓜(當地方言裡芋
頭的意思),跟那個死老頭一樣,天天就知道使喚婆娘!」
  
  直芋連聲求饒,老人家鬆開手後便飛一般地把所有行李獨自抬上了三樓。可
望著院子裡兩女聊得歡實,他心中實在忐忑:自己這個奶奶顛倒黑白天下第一,
筱夕可千萬別跟著學壞咯。
  
  收拾妥當,老人家端來煲了一天的雞湯,直芋一口幹了,大聲贊道:「這滋
味絕了!」
  
  老人家笑迷了眼睛,連忙要給直芋再盛一碗:「比死老頭做得好吧?」
  
  
  直芋心中直罵自己嘴賤,爺爺在的時候,自己這個奶奶壓根就沒進過廚房,
最近兩年苦練煲湯,手藝卻未必有筱夕好(某只會做番茄炒蛋的職業女性)。卻
還是笑容不減地把那鍋雞湯兜了底。
  
  筱夕有感而發:「直芋對您真好哩。」
  
  老人家聽完居然有些吃味:「那是你沒見他跟他爺爺。兩人好得都要拜把子
了,他那些個叔叔伯伯喝醉了酒都喊直芋叫二爹,你說他兩得好成啥樣?」
  
  筱夕咋了咋舌頭,雞湯雖然有點涼了,可是喝完卻心裡暖暖的:「咱爸也叫
啦?」
  
  老人家的臉笑成了菊花:「小斌也叫啦,第二天酒醒了把這個小兔崽子吊起
來打了一天!」
  
  
  == == ==
  
    
  從來偷懶的直芋奶奶這次聽說孫媳婦要來特地曬了兩天被子,於是乎筱夕昨
天晚上睡得香甜無比,醒來才發現直芋已經到早市上把香燭黃紙置辦齊了。
  
  「誒呀,你怎麼也不叫醒我?這樣被老人家看見多不好……」
  
  直芋壞笑:「老人家說你昨個開車太累,讓你多睡會。」
  
  筱夕紅著臉起床,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這個味道……」
  
  「清明粑,上次你來的時候說最愛吃這個,不過味道肯定沒這次好,現在正
是水芥草最肥的時候。」
  
  「老公,你偷偷喂我一個~」
  
  「懶豬,快去刷牙,刷完牙我喂你。」
  
  湖城最好吃的小食當屬清明粑,這裡毗鄰鄱陽湖,水草最肥。靠水吃水,本
地飲食都跟湖產有關:把春天的水草打碎成汁,什麼都不用加,直接和進麵團裡
蒸熟,就有了這滿室生香的清明粑。
  
  筱夕連吃了十個,撐得走不動路,便撒起嬌來要晚點動身,沒想直接被直芋
抱進了車裡。
  
  見孫媳婦滿臉的彆扭,直芋奶奶笑道:「關著他爺爺的事,北瓜誰的面子也
不給。老頭走的那天,他自己哭得都講不出話了,卻不讓我們哭,就因為老頭說
過:老頭子走了是喜事,誰敢哭誰就是我孫子!」
  
  筱夕噗嗤笑了出來,直芋卻轉過頭來一臉惆悵:「我的老佛爺哦,我哪有你
說的那麼霸道……」
  
  老人家卻莫名其妙地掏出了一個假髮:「北瓜啊,以後別再買那麼多染頭髮
的,我給老頭挑了個假髮,以後就不愁白頭發啦!」
  
  「您的東西都太高端,我怕老頭用不慣,我這邊染髮劑都跟廠家訂好貨啦,
假髮您就留著自己用吧,現在都流行中性美……」
  
  「瞧瞧,還說自己不霸道?」
  
  「行行行,都聽佛爺您的,這次咱把假髮也都給老頭捎過去,等他來托夢,
您看成不?」
  
  筱夕心想這都什麼呀,可一老一小卻煞有其事地聊了一路。
  
  路上再次經過了木瀆,油菜花還沾著露水,笑意燦然,筱夕突發奇想,下車
采了一捧油菜花要給那個傳說中的老頭送去。直芋說:「老頭看了半輩子,早不
稀罕啦……」
  
  「你知道個屁,那時候木家集種的全是棉花,哪有油菜?!這是孫媳婦的心
意,老頭指定喜歡!」
  
  筱夕看著手裡的油菜花一愣:自己什麼時候也變得和他們一樣沒溜了,又是
假髮又是油菜,這還像是去掃墓麼?
  
  過了木瀆,艾草如林,半個山頭的路卻開了小一鐘頭,車漆不知道被掛爛了
多少,目的地終於是到了。
  
  「李家叔,李家嫂子!瘸子伯在不?」
  
  一棟鄉下小洋房前坐著一個黝黑蒼老的男人和一個豐腴的中年女人,手中正
在修補著漁網。見到來人忽然熱情得撒開了網繩,就像見著了一條大魚。
  
  「誒喲,北瓜啊!瘸子伯今早沒下地就在屋裡等你哩!」
  
  直芋奶奶下了車:「春紅啊,你家狗子實誠,年前還來看過老太婆哩!」
  
  「喲,嬸子誒!你咋個越活越年輕哩,城裡水土是養人哩!」
  
  直芋奶奶與一眾女人開始吹噓起自己「二次發育」的秘訣,筱夕就跟在奶奶
後頭。
  
  「李叔好,李嬸好。」
  
  李家叔如臨大敵:「這是哪家的仙女來咱村了?快把董永關住咯!」
  
  「董永是村裡的花癡,見到漂亮姑娘口水能流到背上!」直芋從旁引薦:「叔,
嬸,這是筱夕,俺媳婦!」
  
  李叔猶豫著伸出了左手——他的右手有六個指頭,筱夕雙手攥上去狠狠握了
一下:「叔,俺就是女北瓜!」
  
  「北瓜,這個女娃不錯!」
  
  屋裡走出一個拿著鐵掀鐮刀的瘸腿男人,聲音低沉。
  
  「瘸子伯,還從沒聽你誇過人哩!」直芋接過農具往車裡裝。
  
  「瘸子有一說一,這女娃是不錯。」
  
  
  == == ==
  
  
  一番寒暄結束,瘸子伯上了副座:「狗子在省城混得不錯,等會別聽李家婆
娘瞎說。他們家人不厚道,今年給往年的數就得啦,別跟去年似的,被人當成傻
子笑話了一年。」
  
  「嘿嘿,瘸子伯,你咋胳膊肘老往外拐?」
  
  「瘸子有一說一,他們家是不厚道。」
  
  車子開了不到十分鐘,眼前出現一個小山包。
  
  筱夕和直芋奶奶拎著大包小包,架勢像是去給領導送禮;可一旁的直芋和瘸
子伯拿著整套鐵器,場面又像是黑幫拋屍。
  
  「這就是那老頭,旁邊是我阿太和太婆。」
  
  筱夕小聲念出了那個名字:「荊重……」
  
  兩個男人大肆修剪著四周的樹枝野草,兩個女人細心地把「財禮」排開。
  
  「老頭子啊,這是咱家的孫媳婦,你終究還是沒我有福氣……那時候北瓜發
了昏要立馬找個女的結婚,差點沒把你氣死,現在你看到了,這就是女北瓜,我
們三代人見了她第一眼都說你會喜歡!你看看,這家裡的大事我從來就沒做上過
主……行,行,北瓜不讓我們在你面前哭,待會讓他來說,孫媳婦,你喊這老頭
一聲。」
  
  「爺爺,我是林筱夕,林是雙木林,筱是……」
  
  「老頭,你別聽她瞎說,你不是總讓我找個日本妞嗎?她就是日本的,叫松
島喲西,喲西你知道吧,就是電視裡太君經常說的……」
  
  看到筱夕撿起園藝剪不安好意地看著自己下體,直芋趕忙閉上了嘴。
  
  瘸子伯收拾妥當了,走到一旁抽起土煙,雲霧同樣飄到了墓前。
  
  「老頭,這是你的「死老太婆」非要我給你捎去的假髮,我指著你戴著肯定
不得勁,所以最好今天就給我托夢,要是你敢戴上我保證不認你!」
  
  「現在你走了,也就北瓜敢這麼叫我,我現在耳朵還好使的很,就怕我耳朵
聾了,那些兔崽子們都得這麼喊……老頭,咱家還出了對新人,小洪他啊,重婚
啦……行,北瓜又在瞪我了,都是些喜事,我哭什麼?還有不少好事我夢裡跟你
說,到時候給我戴上假髮聽到沒有?不戴我明個就找隔壁老王去……」
  
  筱夕把油菜花擺到了身前:「北瓜爺爺,聽起來你也挺忙的,不過有空能不
能給我托個夢,告訴我你喜歡什麼花,我家是開花店的,准能給你整個香噴噴。」
  
  「死老頭愛俏,我估計今晚我兩都沒戲,他得到孫媳婦那裡討花去。」直芋
奶奶把假髮扔進火裡,臉上居然真的寫著幾分闌珊。
  
  直芋一臉死灰地把那打染髮劑推進火坑,歎氣道:「我就不該嘴賤跟老頭說
筱夕是日本妞的,以老頭的尿性……現在看來是真沒轍了。筱夕,你夜裡記得幫
我看看老頭戴了假髮沒?沒准我以後就不用每年來污染環境啦。」
  
  黑煙沖天,直芋趁著眾人迷著了眼睛偷偷朝著墓碑豎起了中指。
  
  
  == == ==
  
  
  回來路上,筱夕問直芋為什麼對染髮劑這麼記掛。直芋藉口說來話長,專心
開車。
  
  直芋奶奶無奈地搖起頭:「直芋這孩子,爸媽忙,總沒空管他,又怕被老人
家寵壞不肯讓我們帶,所以有好些事都是他自己學會的。你看他現在拿筷子的手
勢都是錯的,系鞋帶也比別人慢。小學畢業的暑假,他終於在我們這裡長住了兩
月,老頭發現他居然連頭都不會洗!」
  
  「不會洗頭?!」
  
  「是哩……真不知道北瓜他媽是怎麼帶孩子的,連洗頭都沒教她,那個時候
北瓜洗頭沒等頭髮淋濕就往上打肥皂,老頭看見了差點沒氣死!」
  
  「那是小哥哥我天賦異稟,這樣洗了十多年不也沒事?」
  
  「放屁!老東西頭髮白得早,最怕你頭髮跟他一樣,當時還專門開了個家族
會議要把北瓜搶過來自己養!」
  
  「那是老頭自己魔怔了,要是當年我跟他混了還能有今天?」
  
  「誒……最後事沒成,但是那兩個月北瓜的頭髮都是老東西來洗的。那天老
東西走了,直芋就說……」
  
  車廂裡沒了聲音,直芋停下車:「咱走回去吧,我現在滿腦子肥皂味,再開
怕掉溝裡。」
  
  「瘸子有一說一,前面真有條溝。」
  
  「瘸子伯,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 == ==
  
  
  等到一行人步行到李叔家,陰霾已散,直芋給小輩們補發完紅包,又被李嬸
拉到一邊討論「正事」。
  
  「大外甥啊,嬸娘從來沒把你當過外人啊,去年你給的錢確實多了……」
  
  「嬸,俺沒有弟弟,狗子就是俺親弟弟,狗子路走不通暢,俺……」
  
  「北瓜,嬸就知道自個沒看錯人,以後狗子有了娃,就得喊你叫乾爹!」
  
  見著了李嬸的吃相,直芋心中一歎:「嬸,不怕您笑話,筱夕從小在城裡長
大,沒見過咱村這麼好的風景,想在這裡留幾天……老宅那邊……」
  
  李嬸一下子慌了神:「誒喲,那裡偏僻的緊,清明節裡住不得人哩!」
  
  「哈哈,我也是糊塗,奶奶還在這兒呢,老人家的寒腿最近又犯了……」
  
  「是滴是滴,大外甥啊,明年來,明年你們小倆口來這住,飯菜只管從嬸這
裡拿!」
  
  「嬸娘您真是太客氣了,那明年咱們啥時候來好哩?」
  
  「清明唄,山裡不好開車,免得你多走一趟麻煩……」自知失言,李嬸一下
子急出了眼淚:「大外甥,你說啥時來就啥時來!嬸這裡不含糊你了,給嬸一周,
就一周,嬸給你規整好!」
  
  「嬸娘說的哪裡話,您啥時候含糊過俺。就是筱夕在那裡胡鬧,俺多哄哄就
成了,過不了幾天俺就拉她回去。」
  
  「不!不!外甥你後個來,後個來就成!」
  
  「那就聽嬸娘的!」
  
  
  == == ==
  
  
  回來路上,直芋奶奶一直迷瞪著眼,看來這一早上把他折騰得夠嗆:「北瓜
啊,一個鄉下女人,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奶,我是真想帶著筱夕在這呆上幾天,筱夕說木瀆風景好,卻不知道咱老
宅才叫仙境哩!」
  
  「切,屁大點見識,閨女啊,別誤會,我不是在說你。你知道北瓜剛才差點
搞得咱家沒人看墳不?」
  
  筱夕一臉茫然:「啊?就見著李嬸拉著直芋走了自己卻沒回來,我以為李嬸
有事忙活去了……」
  
  「咱家裡在山裡有間老宅,風水好的皇上都紅眼,李家人是替咱在這照料老
頭後事,老宅也順便借給人家了。可是咱終究不來住,那就相當於是送嘛。北瓜
剛才肯定是找人討房子去了……」
  
  「老人家,你講講理。當年你和老頭來這裡,李家人給你們分了塊最貧的地,
田裡連苜蓿都養不活,門前是茅房,門後是贛江。老頭說你那會天天被熏得想跳
江!」
  
  「你懂個屁?!我是到了後來才知道原來糞是農家的寶貝哩!老頭那些年
偷了幾百斤糞,這才把小洪小斌養大。北瓜,你忘記咱家家訓啦?情義千斤重,
就沖這幾百斤糞,咱把老宅送給他們也是應當的。」
  
  筱夕心想老人家的理是對的,可話怎麼聽怎麼彆扭啊……
  
  「那李家人就真當我們是傻子啦!去年給了他們那麼多錢,我就是想讓他們
能記著點咱家的事!可我看啊,要不是有瘸子伯在,老頭的墳可能早叫野狗給刨
了!」
  
  直芋奶奶朝著筱夕使了個眼神,仿佛在說:「瞧見沒,事關那個老頭,這北
瓜倔得像條驢。」
  
  
  == == ==
  
  
  回到家,已是午後。大家都餓得夠嗆,直芋終於說動奶奶讓出廚房,然後飛
快地煮了鍋面。
  
  銀魚肉絲麵。
  
  筱夕以前也吃過直芋從湖城帶來的銀魚,可是遠沒有這次的鮮美。
  
  「瘸子伯獨家的秘方,鄱陽湖的魚味可都在這裡面了,多吃點,這次帶你來
來就是享口福的。」
  
  直芋奶奶吃了兩口停下了筷子。
  
  直芋嘗了一口也停了。
  
  「怎麼不吃啊,這麼好吃的……」
  
  「我就不該讓北瓜進廚房的……」
  
  直芋吱溜一口把碗裡的面吸完,便一言不發走進了院子裡,筱夕一頭霧水:
「奶奶,直芋這是他怎麼了?」
  
  「這孩子每年假期回來就給老頭當幫廚,所以做出來的味道和那個老東西一
模一樣。」
  
  「那他現在去院子裡幹嘛?」
  
  「老頭走了,光留下了一院子的花草,我哪裡養的活?還好洪子時常來幫我
照看,還留下了幾棵老樹。你看,北瓜對著發呆的那叢竹子就是老頭生前最稀罕
的東西。閨女啊,銀魚肉絲麵是老頭的看家菜,你慢慢吃,這一院子的老樹有的
北瓜忙活呢……」
  
  筱夕看著院裡那個對著竹子發呆的男人,忽然忍不住眼圈發紅:「奶奶,有
這樣的菜來看家真好……」
  
  
  == == ==
  
  
  看著直芋操持著園藝剪在院裡橫掃落葉,筱夕不知不覺把一鍋面全都吃完了,
發現鐵鍋已空空如也,心中不禁忿恨:這麼會做飯有個屁好的,萬一把老婆撐死
怎麼辦?!
  
  於是筱夕跑到三樓和奶奶打起了乒乓球。
  
  直芋奶奶今年七十六了,可是眼不花,耳不聾,每天準時收菜,qq農場等
級冠絕寰宇,功勞全在這張乒乓球桌上。
  
  以筱夕大學院隊女乒主將的水準,硬是和奶奶殺得難解難分。倒不是直芋奶
奶真的有多強,只是這張乒乓桌子著實透著詭異,不僅長寬不符,而且坑坑疤疤。
奶奶仗著地利,總是把球殺在坑洞上,線路突變,神仙都接不著。
  
  「誒喲,老啦,這個東西荒廢不得,幾年沒動,就叫年輕人趕上啦!」
  
  見筱夕已經慢慢摸清自己的套路,開始佔據上風,奶奶乾脆扔了球拍,裝起
球壇宿將對著小輩以老賣老。
  
  「奶奶,這個球桌也挺老了,怎麼不叫北瓜給換一個?」
  
  「閨女,這話可不敢叫北瓜聽著,不然他肯定跟你來事!」
  
  「難不成……這個桌子也是直芋爺爺做的?天啊……他怎麼什麼都會……」
  
  「那個老東西會做的可比你想像的多。剛到鄉下,他跟著村裡的木匠當了兩
個月學徒,回頭給咱家新蓋了所房子!」
  
  「哇塞,那個房子現在還在嗎?」
  
  「閨女,你真是實誠。我當時是死活不敢往裡面住,結果他賣水(方言裡裝
逼的意思),一個人就住了進去,你才怎麼著?下陣雨房子就塌了,我那個時候
還懷著北瓜他爸,聽著響聲只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那……後來呢……」
  
  「後來那個死人出現了在了老家門口,原來他住了一晚之後也不敢再住,後
來都是借宿在木匠家裡!」
  
  兩女的笑聲從三樓一直傳到院裡,不知為何,爬在柚子樹上直芋也開始笑,
那棵柚子樹便在這笑聲裡起舞,落下了一地柚子,仿佛是笑出了淚水。
  
  
  == == ==
  
  
  老人家常說,竹子最有根性,人要是染上了竹葉的味道不過上半個月是消不
掉的。
  
  夜半,筱夕聞著直芋身上飄出的清新氣味,忽然雙腿一緊:「老公,今天掃
了墓,我們現在來衝衝喜吧。」
  
  直芋狡黠一笑,大喊了聲:「老太婆,你再不走我就要把你農場裡的菜偷光
啦!」
  
  門外果然傳出匆忙下樓的腳步聲,筱夕一陣暴汗:「你怎麼知道奶奶她在外
面?」
  
  「沒辦法,金家的媳婦在這老太婆身上吃過的虧都可以寫本書了……」
  
  「你們一家都是強人啊……」
  
  「能陪老頭那樣的人過上一輩子,又怎麼可能是個泛泛之輩?」
  
  「那你說我是個泛泛之輩麼?」
  
  「瘸子伯一輩子隻說實話,今天他說什麼來著?」
  
  「老公我愛你!」
  
  「噫……他要是說這話我今天就把車開溝裡去了……」
  
  「討厭啦,人家難得表下忠心……你說奶奶會不會殺個回馬槍?她現在該不
會還在外面吧……」
  
    「難說……要不你去看看?」
  
  筱夕躡手躡腳地湊到門邊,一個健碩的身子忽然把她壓到了牆上。春寒料峭,
牆壁的冰冷與那個男人的火熱讓她忍不住叫出了聲音,又連忙捂住了嘴,可是那
個男人只是不以為意地說:「反正早晚要被她佔便宜,不如現在先吸取點教訓……」
  
  男人的聲音是沁涼的,可筱夕聽完卻全身發熱,小腹有一種快要被烤焦地感
覺,接著……這個女人的本性爆發了:
  
  「老太婆!我和你的孫子在做愛,現在門打開了,歡迎你隨時進來看!」
  
  門開了,外面沒人。筱夕說:我們去乒乓球桌上做!說完就轉過身,雙腿夾
住了男人的胯部掛了上去。直芋默念了聲「阿彌陀佛」,心想今天真是造了大孽
了,可下半身還是完全不受控制地走到了球桌前面。
  
  窗外星光如晦,仿佛都羞澀閉上了眼;月亮也翻起白眼,只待雲遮。
  
  「老公,你換個位置,這裡有個疙瘩,膈著不舒服……」
  
  「你說去哪?太黑了看不清楚。」
  
  「去奶奶發球的那個位置,老兩口肯定在那裡沒羞沒臊過,平得跟鏡子似的。」
  
  「我靠,你別亂說!」
  
  「你去摸摸不就知道?」
  
  筱夕引領著直芋的手摸向了一片平原,那裡前方有兩座高山,後方是一片深
潭。馬兒想去往深潭,騎士卻強拉著它襲向了山峰。
  
  「給我乖乖聽話!老娘今天興頭高,把我伺候爽了你也有的爽!」
  
  直芋強忍住蛋蛋磕在木桌上的酸麻感,抻直手臂,開始在筱夕上身漫遊。
  
  「用盡捏……對,親我,姆……哈!叫我死老太婆!」
  
  「你有病啊?!」
  
  「死老頭,快叫我死老太婆!我要跟你一起變老!」
  
  「奶奶人就在樓下!」
  
  直芋望向筱夕,那一瞬間,她的眼裡盈滿了鄱陽湖的波光,1957,曾經
有個男人也在一個女人眼裡看到過這些,於是兩條毫無可能交匯的線段被那個男
人硬是擰到了一起,一直到他死都沒有再分開過。
  
  這波光溫柔得讓直芋喘不上氣,就像沉入江底,直芋爆發出了心底裡最壓抑
的瘋狂:「死老太婆,你孫媳婦是不是比你厲害?以後別給我耍花招!小心最後
怎麼連死得都不知道!」
  
  樓下的奶奶終於大吼一聲:「兩個死北瓜!老太婆要睡覺,你們給我安生點!」
  
  情到濃處,什麼東西都能助興,此刻筱夕小老太婆眼裡的鄱湖翻起潮汐,但
是直芋小老頭是這片湖的兒子,又如何會懼怕?於是他一個猛子紮進浪花之中。
  
  「啊!死老頭我愛你!我這輩子都愛你!以後我們一定要同一天死,然後約
好下輩子一起投胎!……恩噫,我愛你啊!死老頭子!啊啊!」
  
  鄱湖的兒子破浪向前,直取湖心,那裡有一個秘密,一個約定。是的,有一
個坐在湖心的女人說她要和他同一天死。
  
  「好的!死老太婆,那一天我們會一起消失在……嘶嘶……湖裡!我答應
你!」
  
  筱夕閉上眼睛,從湖面上跳了起來,用一個異常扭曲地姿勢把直芋反壓在了
乒乓球桌上:「那個疙瘩真膈人,我們既然要同甘共苦。現在就換你嘗嘗!」
  
  直芋眼前一花,一塊圓滾滾的東西已抵在自己的腰上:「你是白癡嗎?這是
顆乒乓球誒!」
  
  筱夕正在興頭上哪管得了這些,一屁股坐在直芋身上,「彭卡」一聲,某球
類應聲而碎——直芋現在知道這桌子上為啥忒多疙瘩,而老頭又為啥老是要買新
的乒乓球了……
  
  
  == == ==
  
  
  「死老頭子!醒醒!奶奶把昨晚上那個乒乓球拿走了?!」
  
  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直芋揉著眼睛看著紅光滿面的筱夕心中
悲歎。
  
  「主公莫慌,小子收藏的平面乒乓球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在這事上咱實在不
算吃虧!」
  
  「叫我老太婆!」
  
  「筱夕,咱兩昨天那樣玩完得了。哪有女孩喜歡被人叫老太婆的?我就叫你
老婆成不?」
  
  「你不愛我了……」
  
  神經病人果然思維廣……直芋想起了老頭床下無數的「平面藝術品」,不知
是否每個都意味著這樣一個令人崩潰的早晨?
  
  「臭老娘們!這樣成不成……那個稱呼現在已經被我奶奶專屬了,要是被長
輩聽到我那樣叫你估計會被逐出家門啊,女王陛下……」
  
  「既然你這麼可憐……那我就勉強答應啦,死老頭子……」
  
  等等,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對勁……直芋發現這種這強烈的不祥之感上次出現
還是在二十多年前,那年他大伯像個白癡一樣往直芋褲襠裡扔進了一個炮仗……
  
  昨晚上是清明……老頭?……我操!!
  
  直芋儘量使自己的眼神看起來顯得無害:「你,老實,交代……昨天老頭是
不是給你托夢了?」
  
  「是啊……」筱夕說完立刻捂住了嘴,面上閃過潮紅。
  
  「奶奶!我要開家族會議啊啊啊啊啊!!!」
  
  老人家不慌不忙地上了樓,她畢竟是吃過見過的,一眼就明白了大概:「怎
麼?老頭昨個給孫媳婦托夢了?……」
  
  直芋眼神仿佛要吃人:「說!你昨天夢見了什麼?」
  
  「夢挺長的,可是一下子就是想不起來……只記得,我問爺爺他喜歡什麼花?
他說……他不喜歡花,他喜歡……」
  
  筱夕羞得說不出口,直芋已然喪失理智:「他喜歡什麼?操,說啊!」
  
  老人家呵呵一笑:「你們爺孫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啥?」
  
  「閨女,老頭說的就是那個吧,他喜歡草。四十年前他就是這麼對我說的,
然後就有了洪子。」
  
  直芋在清明節的第二個早晨遭遇了人生最大打擊,人生觀完全崩潰:自己的
女友居然在夢裡和自己爺爺上了床!!!直芋甚至覺得如果昨晚上筱夕懷孕了
他都想驗驗看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接著,就在直芋試圖從靈魂出竅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時,夢境裡的隱藏角色出
現了。
  
  
  == == ==
  
  
  「老北瓜!臭北瓜!你不會是要我喊你二爹你才肯開門吧?」
  
  洪子,因為那個老頭的一句輕佻話而誕生,曾經在直芋三歲那年企圖毀滅他
男性尊嚴的,直芋親伯伯;一個自詡江湖百曉,再過幾年就要抱孫子了,卻沒點
根性,只知道抽煙、喝酒、燙頭的不靠譜男人。
  
  順帶一提,在生活節奏慢到離譜的湖城,這種男人遍地都是,方言裡叫做「水
果佬」。
  
  直芋站在大門前,眼裡全是仇恨的火光,終於他還是決定要相信科學,打開
了大門:「老北瓜!你把那棵桂樹給養死了!」
  
  老北瓜是兩個年齡相差三十歲的男人對彼此共同的稱呼,算起來,雖然兩人
在二十多年前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在家族裡,除了那個老頭,直芋就和這
個這個「老北瓜」最親。
  
  「誒呀,生蟲子啦,怎麼殺都殺不完!」
  
  「放屁,奶奶說你是來剝桂皮的時候,順手來了個「環切手術」!」
  
  「你聽媽瞎說,她又不懂養樹,你看咱家那個柚子樹長得多好!結了一樹柚
子,多喜慶!我可一個都沒捨得摘走!」
  
  「算你天良未泯……」
  
  「筱夕哩?叫筱夕出來,洪伯可帶了一車子清明粑!」
  
  別誤會,洪子的車就是輛電瓶車,所謂的一車清明粑也就籠統等於四個人的
早飯。
  
  「筱夕啊,現在是鄱陽湖水草最肥的時候,這次的味道比上次你來吃到的好
吧?那個時候水芥都是從冷庫裡拿出來的,香味只剩三分啦!怎麼樣?香吧!多
吃點,大伯的這份都給你……」
  
  望著洪子笨拙地示著好,直芋地心裡有點傷感:這個男人就像老頭襪子上的
一個洞,可是這個洞卻老頭自己穿出來的——五八年,老頭知道自己要被下放到
鄉下,可手邊的嬰孩嗷嗷待哺,已是養不活,於是過繼給了一個無兒無女的老紅
軍。
  
  「還是洪伯想的周到,我都忘了筱夕最愛吃這個……」見到筱夕表情誇張地
埋頭狂吃,直芋只好強行入戲。
  
  「小場面。你大伯我是江湖中人,想的自然比學生仔周全。」
  
  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知不知道昨天筱夕在夢裡模擬了你從無到有的全過
程?!直芋咬碎銀牙,發誓今天都不會再給「老北瓜」好臉色看了!
  
  「老大,老頭定的報紙呢?拿過來……我現在眼神越來越不行了,報紙上的
字也越印越小……搞不好再過幾年我就幹不了這個了,趁著沒瞎多剪點吧。」
  
  直芋奶奶戴上老花鏡,拿著報紙走進了老頭的書房。
  
  老頭一直有剪報的習慣,書房裡有一個櫥子,裡面全是他貼剪報用的簿子。
  
  最開始的本子只要七分錢一本,後來漲到五毛錢時富有經濟學頭腦的老頭就
花了一輛自行車的錢買了一書櫃的本子。老頭走了,不僅留下滿院子的花草,還
有半櫃子的空本子,這個活被奶奶接下了,並表示自己死了之後一定把本子全燒
了,千萬不能傳給直芋,那個小混蛋讀報紙從來不看內容,是個標標準准的「標
題黨」。
  
  
  == == ==
  
  
  上次來,筱夕能夠獲得家族全票通過的原因就是她搞定了洪子。
  
  這是連老頭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1968年,老紅軍死了,已然過了多年少爺生活的洪子忽然被送到鄉下,
被告知自己的親爹原來是個「亂搞破鞋的階級敵人」——命運玩弄了他,他的心
裡全是仇恨。
  
  所以老頭讓他練大字他就在上面畫連環畫;輪到他去江裡打水了他就往水缸
裡撒尿;最後他在學校裡還大搞「革命活動」,準備大義滅親、依靠舉報老頭回
歸組織懷抱。
  
  但是這個偉大計畫很快被他的革命小跟班出賣了,那個人就是直芋的父親,
所以他很快仇恨轉移,想盡辦法要將這個革命叛徒扼殺于萌芽之中。
  
  比如帶著不諳水性的小斌去游泳,見他不肯下來,又找了一個有洞的南瓜讓
斌子抱著……比如帶著小斌去蓮花山裡探險,蓮花山盛產山菌,可惜直芋爹福緣
太淺,嘗盡百草也沒變成神仙……還有一次直芋父親得了傷寒,他也不知道從哪
裡搞來一碗豆漿給他喝。
  
  那一次,小斌真的差點就沒了。老頭懷抱著奄奄一息的老二,對洪子算是徹
底死了心。
  
  總之,大家公認洪子是直芋爺爺的命裡剋星,一直到老頭走了,他心底依然
不肯真心喊老頭聲爸。
  
  幫二人融化堅冰一直是荊家的歷史使命,在老頭和直芋前後倒在沙灘上後,
筱夕出現了,他搞定洪子只用了兩句話:「都說老大長得最像父親,看到大伯,
我就知道爺爺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洪子浪蕩一生,早不知羞恥為何物,卻在一個女娃面前紅了臉:「老北瓜才
是照著老頭模子刻出來的,想要知道老頭啥樣多看看北瓜就成。」
  
  筱夕嫣然一笑:「你也是老北瓜嘛。」
  
  輕輕一句,牽動了洪子在那個老頭走後,自已對於他的所有歉意。親人勸他,
他聽不進去,可是一個旁人無意間說起,他終於騙不了自己:他到底是那個老頭
的兒子。
  
  老頭襪子上的那個洞被輕輕掩上了。
  
  不久後,洪子和自己前妻複了婚,堂姐給直芋打來電話:「你要是敢對筱夕
不好,我第一個就廢了你!」
  
  直芋說:「老北瓜肯定比你先下手,他的鬼點子當年在我爸身上沒用全乎,
一直手癢呢。」
  
  掛掉電話的直芋看向一旁若無其事的筱夕,悚然一驚:這個女人連洪子都能
制住,拿捏起自己還不像捏死個臭蟲?
  
  
  == == ==
  
  
  「洪伯,筱夕嚷著要去老宅玩,我學生仔沒有屁用,奶奶寒腿犯了去不了鄉
下,你明天有空沒?帶著我和筱夕去漁父塚轉兩天唄。」
  
  「魚浮腫?爺爺的建的房子叫怎麼叫這個名字?」
  
  「筱夕啊,當年有個漁夫為了幫大俠保秘,所以懷抱千金自沉江底,傳說沉
江的地方就是咱老荊家的發源地,漁夫的衣冠塚就是咱老宅旁邊的山頭,有不少
人都愛去那裡挖寶呢!」
  
  直芋深深歎了口氣:「好歹你也是讀過幾年書的,怎麼千古流傳的伍子胥渡
江的故事居然被你說的像《海賊王》似的……」
  
  「真的嗎?好神奇呀,大伯你一定要帶我去哦!」
  
  「小場面。洪伯就是在那裡長大的!筱夕你喜不喜歡釣魚?洪伯釣魚的手藝
可是在湖城裡排得上號的!」
  
  「好誒!我和直芋平時在W市都有去釣魚的呢,都是每次都釣不上來。這次
可得跟著洪伯學學!」
  
  直芋幽怨地看了筱夕一眼:我每次釣魚都是滿框滿簍,是你自己釣不上來,
總撒氣把我的魚簍一腳踢進河裡的好嗎?
  
  「老北瓜你真是不長進,我教你的你就一點沒學著嗎?我看筱夕就比你靈光,
我教她一天就能抵過你一年。啥也別說了!明天就看大伯的吧!」
  
  直芋「咕咚一聲」把滿口碎牙全都咽進肚子裡,和筱夕異口同聲道:
  
  「那就聽大伯的!」
  
  
  == == ==
  
  
  洪子拉著筱夕絮叨了一天,三餐更是主動下廚。做菜,他和直芋爺爺的路數
不同。老頭參考了老太婆的蘇南口味,所以入菜主攻清淡營養,洪子手下的絕活
卻樁樁是重鹽重油的硬菜。
  
  藜蒿炒臘肉,來湖城不可不吃的名菜。鄱陽湖獨有的水草藜蒿,滋味神妙,
號稱水中雞樅。配上臘肉紅椒爆炒,色香味皆為絕品,只恨藜蒿極難保鮮,你惟
有在這才能吃上。
  
  糖醋鱖魚,鄱陽湖的湖鮮之首。黑魚雖與它一樣無刺,可惜肉質不如他叩彈,
鮮美更是插了十萬八千里;鱖魚之鮮,河裡只有洄魚能比,可洄魚那肉質?松緊
只差就像鞠躬盡瘁的老鴇子和二八年華的小媳婦!可惜鱖魚如今聲名不顯,都怪
市面上盡是些養殖貨。可你猜怎麼著?洪子今天真是下了血本,花了一條九五至
尊跟人換了條真貨!
  
  米粉蒸肉。各地都有,可是公論湖城是第一家,因為湖城的稻米才是蒸肉的
頂配!傳說當年贛州糟了旱災,有位聖人以血飼稻,救下了一方百姓。故而這裡
的稻米自帶肉味,與二刀肉水乳交融,不僅香氣獨異,而且入口就化,可恨洪子
還放了很多本地土產的幹辣子,爽快得讓筱夕好幾次咬到舌頭!
  
  野雁煲。想吃上這個需要機緣,前陣洪子剛好從狐朋狗友那裡順來一隻野生
大雁,用鹽醃了一個月,正是肉質最緊俏、鮮香最濃郁的時候,斬成大塊,扔進
煲裡用文火燉上三盅,最後用白蘿蔔收汁,土產幹辣子提味。出鍋那一刻,院外
野貓叫聲不絕。
  
  筱夕已經把自己的臉埋進了碗裡,可是直芋和奶奶的口味早教那個老頭嬌慣
出來了,只能聞,不能吃。
  
  「老大啊,孫子孫媳婦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忍心把他們全拐跑了,留我一
個老太婆獨自看家?」
  
  得虧洪子一生混帳慣了,昏話張嘴就來:「媽,老頭的報紙在我那堆了一堆
呢!明天就給您送來!您好好看書,兩天眨眼就過!」
  
  
  == == ==
  
  
  食色性也。
  
  一天時間,筱夕把自己吃成了大肚婆,到了晚上自然需要找人來運動減肥。
可是直芋仍在介懷昨日她到底夢著了什麼,抓緊腰帶,原則至上。
  
  「說了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大不了姐姐我今晚上就當是被你包了,還請小哥
哥憐惜……」
  
  筱夕用玉足一下下點弄直芋的小頭,換做平日,他准會化身人狼,可原則就
是原則:「搞不好我還得管您叫聲奶奶,事情不弄清楚,我絕對不會碰你!」
  
  「哼!那我去找我的死老頭子去!」
  
  筱夕倒頭就睡,剩下直芋大頭望著小頭,心裡比誰都苦。
  
  輾轉反側,欲火難消。直芋還是決定把肚子裡一口碎牙運到了腸子裡,犧牲
小頭要大頭,當著裝睡的筱夕擼起管來以示決心。
  
  筱夕拿捏起直芋來還不是跟玩似的,胡亂夢囈著:「老頭子不要!」、「爺
爺,好舒服!插得孫媳婦好爽!」、「爺爺,您比您那個擼管綠帽男強多了~每
次都進到人家最裡面!」
  
  直芋大腦瞬間溢血,更崩潰的是一種變態快感正在自己下體漸漸醞釀噴薄、
差點就讓他有了把這煩惱根割了的衝動。
  
  「臭老娘們!算你狠!」精神崩潰的直芋去廁所沖涼,卻發現一樓書房的燈
還亮著,心中一苦,欲念已然全消了。
  
  直芋走進書房,看到奶奶正眯著眼睛專心剪報,桌上放著一個好不誇張的放
大鏡,而那只拿剪子的的手哆哆嗦嗦,剪下的已不知是今夜第幾個新聞了。
  
  「老佛爺誒!我算是明白老頭為啥一輩子蹦不出您的手掌心了。得,您快去
睡吧,明個讓老北瓜去陪筱夕去得了,我留在家裡陪您。」
  
  奶奶摘下老花鏡,搖了搖頭:「我原本想著那個老頭每天剪報紙是個輕便差
事,原來老大那個混小子一開始給我的報紙就不全!以前我總擔心這一櫥子的簿
子我貼不完,結果你猜怎麼著,我今天一晚上就剪出了半本!」
  
  「您摘的那些新聞老頭根本就不愛看,不信您把這個差事讓給我兩天,到時
候咱兩把自己摘的本子一起給老頭捎過去,看他給誰托夢!」
  
  「放屁!這些本子你壓根你就沒用心看過!別以為自己和老頭像就能幫他
剪報了,也不想想你陪他的時間都不夠我一個零頭!」
  
  「胡扯!小哥哥我天賦異稟,讀書有神,老頭這些簿子我八歲就看遍了~咱
幫著老頭挑新聞的時候,你還在癡迷qq農場不肯下樓呢!」
  
  「哼!你沒發現你挑的那些新聞老頭都專門貼在一個本子上了麼?老頭說:
北瓜挑新聞只看標題,現在把這些新聞攢起來,以後好糗糗他!」
  
  「不可能!」直芋魔怔般地翻閱起那本老頭不安好心的冊子,仔細讀完不禁
倒抽冷氣:我他媽真是個天才,八歲的時候就慧眼獨具,達到了《知音》的主編
水準!
  
  「信了吧?」奶奶深深地望了直芋一眼,轉頭又剪起報來:「這事只有我才
能幹,老大,小斌,你,你們加起來陪在老頭身邊的時間都沒有我多。你啊,去
陪陪老大吧,他是個苦命孩子,比我更需要人陪……」
  
  直芋渾渾噩噩地從書房走了出來,那篇全是標題黨的新聞集子不停盤旋腦海:
原來我一直都不瞭解老頭麼?原來我看到的老頭只是他的標題,而不是真正的他
麼?
  
  
  == == ==
  
  
  不可能!!!
  
  老頭七十大壽的時候,直芋上去祝酒,五個字總結他的退休生活:「訪舊半
為鬼」,那天老頭也喝高了,瞬間就把直芋引為知己,激動得立馬要跟自己孫子
拜把子!
  
  老頭說:「全場的老兄弟,以後你們就要多個老弟了,別說老哥哥我這是醉
話,你說咱們寂寞了,總會忍不住想去尋見那些見不著的鬼兄弟不是?所以啊,
多個小老弟就是多份牽絆,咱也能多活幾年。所以,認了我這個小老弟、還想多
活幾年的兄弟就給我把這酒給幹咯!」
  
  場面爆炸,碩果僅存的幾個老兄弟不少吃起了救心丸……
  
  老頭又說:「我這個小老弟,在坐的都認識,是我的孫子。以前我每次跟你
們喝酒就愛帶著他,你們這些鳥人說的總是:誒呀,那個陳局長死了啊,那個王
廳長也死了啊!狗屁!眾人皆醉,只有我這個小老弟懂我,來,老弟,你告訴他
們,哥哥我心裡是怎麼想的?」
  
  直芋從小和這些前廳長前部長混的蔫熟,一點也不怯場:「老頭你一肚子壞
水,心裡肯定偷著樂唄:誒呀,小陳死了啊,喲,小王也死了。哥哥我這算是揀
著了啊!」
  
  老頭一拍小老弟的肩膀:「說的真他媽和老哥哥的心意!老兄弟們啊!咱們
這是揀著了啊!想想咱們是怎麼過來的?不就是我們揀著了,別人沒揀著嗎?這
是喜事!以後老頭子我要是死了,那也是喜事!誰哭誰是我孫子!」
  
  老頭給直芋倒了杯酒:「來,小老弟說說,咱們荊家的家訓的是什麼?」
  
  直芋大吼一聲:「情義千斤重!其他全是屁!」說完就把二兩白酒一口幹了,
全場老兄弟也跟著喊了聲「全是狗屁!」開始豪飲,場面算是徹底收不住了。
  
  而至於什麼直芋這個小老弟硬逼著自己的老爹叫他二爹,碩果僅存的那幾個
老兄弟又當場喝死過去幾個,這都是後話。
  
  總之,直芋一度以為自己是最瞭解老頭的那個人……可是今天,一切好像又
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神思不屬地回到三樓,筱夕看到他第一眼就尖叫起來:「你這個死變態離我
遠點!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去找那個死老太婆!以後不許碰我!」
  
  這個夜晚,註定無眠……
  
    
    == == ==
  
  
  第二天大早,洪伯就像特技表演般地來到了直芋奶奶家門口——那架破電瓶
車上裝著一個胖子,兩捆報紙,三套漁具。
  
  「老北瓜,你咋個精神這麼差,想到今天要跟「湖城飛魚洪」比釣魚一晚上
沒睡好覺吧?」
  
  直芋感覺自己再忍那口碎牙就要被屁崩出來了:「我要陪奶奶,你帶筱夕去
就成了,兩個老北瓜一邊一個,誰也不吃虧……」
  
  奶奶冷笑了聲:「你們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太婆才不惜的,北瓜,去把
兩捆報紙搬進書房,老太婆就當你們是陪到我啦……」
  
  荊家大事老頭做主,小事老太婆做主。看起來老太婆對老頭言聽計從,其實
老頭一輩子光燒飯洗衣服伺候老太婆,根本就沒碰上什麼大事。直芋和洪子見老
人家搬出「老太婆」的口吻說話,便不吭聲一人一捆把報紙全搬進了書房。
  
  「老太婆要看報了,北瓜們快滾吧。閨女啊,直芋昨晚上肯定沒睡好,今天
車就由你來開吧。」
  
  筱夕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從直芋手裡接過車鑰匙的時候,手都在發抖:「死
變態,居然是真的!」
  
  洪伯在重婚後自認為能協調一切感情問題:「床頭吵架床尾合,這事洪伯見
得多,筱夕,你聽我說啊,跟著你洪伯去釣趟魚,回來就啥事都沒有了……」
  
  筱夕朝著洪子甜甜一笑:「哥文恩,滾!」
  
  洪伯窩囊一世,只有臉皮最受鍛煉,不露痕跡地哼起小曲,開始對著老頭家
前面的小湖練習甩魚竿。
  
  「你給我解釋清楚,你到底怎麼回事?」這一次筱夕是動了真怒,她生氣那
個與自己約定同天去死的男人居然有事瞞著自己。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怎麼跟你解釋?」
  
  「你就是有事瞞著我!」
  
  直芋忽然感覺靈光一閃:「對,老頭不是騙了我,他是有事瞞著我。筱夕,
那天夢裡老頭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我感覺事就出在那個夢裡。」
  
  「你放屁!你就是死心眼,我跟老頭在夢裡真的什麼都沒做!就算做了又怎
麼樣?我和你爺爺在夢裡上了床,怎麼了?又能怎麼了?都是夢而已!」
  
  洪伯開始後悔自己沒帶泳衣來,不然他這個時候應該一邊練習著蛙泳,一邊
去向了遠方……
  
  「老頭托的夢一向很靈的。我感覺他一直有件事想告訴我,卻不小心托到了
你的夢裡……」
  
  「狗屁!什麼狗屁事情?!說我是你奶奶,你大伯他媽嗎?」
  
  洪伯覺得天旋地轉:現代女孩子這種「操你爺爺,我是你奶奶」的攻擊方式
真是傷人,人心不古啊……江湖已經不是自己當年那個江湖了……不行……得現
在就回去告訴閨女千萬別這樣和老公吵架,誤傷面積實在太大。算了,咱沒有快
艇,乾脆練習一下電瓶車特技表演吧……
  
  就在洪伯跨上電瓶車準備開溜的時候,筱夕甜甜的聲音傳來:「大伯,你等
等我啊,我跟你一起走~」
  
  說完,筱夕把直芋的車鑰匙徑直扔進了魚塘……
  
  洪子不愧是老江湖,江湖中人總是能在最危急的關頭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於
是他一個猛子紮進了湖裡,然後撞了一頭大包……
  
  
  == == ==
  
  
  直芋和筱夕都是人精,平時從不彆扭,可一旦彆扭起來就不是人。
  
  普通江湖中人解決不了的事情,自然需要江湖中人他媽出場。
  
  老人家一句話就讓三人老實上路:「年輕人總不按時睡覺,昨晚上老頭一直
等不到你兩,就只好托夢給了我,他說啊:一切事情,去了漁父塚自然就明白了。」
  
  接著老人家又給狼狽不堪的洪子找來一身老頭最體面的衣服:「老大啊,這
次去見李家人要威風點,以後我遲早也是要去那裡的人……老二老三都搬去了外
地,鎮不住他們。所以你這次去,給我殺殺李家人的鬼心思,以後我和老頭想要
不被野狗刨了可就靠你了啊……」
  
  薑還是老的辣,三人被這老薑一嗆,最後都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上了車。
  
  車行漸遠,老不死的老太婆慢悠悠回到了書房,望著一書櫥的本子發呆:「死
老頭子啊,你這一輩子都活得太苦,就因為所有事情你都想一個人扛著,可是大
事你做了一輩子主,我從來沒說過半句不是,就這一次,你也讓我做一回主吧……」
  
  江湖人懂江湖事。
  
  洪子明白,老人家的那番話等於是讓他簽下了個生死狀。
  
  賭上的是父母泉下安寧,執行者卻是自己這個不肖兒子。
  
  慣愛耍寶扯淡的洪子一路上很安靜。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精更不願搭理對方。
  
  一路無語,直到車開進了李家村,洪子才很悲壯地開口:「李家這邊交給我,
老北瓜,你就帶著女北瓜先去老宅子吧。」
  
  聽出來這個男人全無底氣,只是想憑著血勇以報親恩,兩個人精異口同聲道:
「放屁!」
  
  洪伯搖了搖頭,說:「這不是放屁,你們要敢是跟上來,我,荊洪剛,在你
們眼裡就等於是個屁了。」
  
  沒見過有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逞英雄的……兩個人精無耐地搖上了車窗:
等著被灌迷魂湯吧。
  
  「接下來怎麼走?」
  
  「我來開吧,路不好指。」
  
  「萬一你進開溝裡怎麼辦?」
  
  直芋勉強笑了一下:「那老頭也能把我從溝裡拖出來。」
  
  「他有這麼神?」
  
  「這是他的地盤,自己孫子和孫媳婦在自己地盤上莫名其妙死溝裡了,這讓
他還怎麼有臉見鬼?老頭最愛面子,要是有人做了丟他面兒的事,他准能能從山
包裡爬出來……」
  
  「那大伯他……」
  
  「估計是老太婆想老伴想瘋了,準備把老頭從山包裡詐出來……」直芋的聲
音有氣無力的,從前說起關於那老頭的事情,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筱夕和直芋吵架無數,見他如此低迷還不忘打趣示好,自己脾氣也消了一半:
「你不是覺得老頭有事瞞著你麼?要不我幫你捋捋?」
  
  「先去老宅吧,我現在腦子全是亂的,搞不好真能把車開進溝裡,上次去小
山包的路還記得吧,先往那裡開。」
  
  沒有發動,筱夕指出了一條線索:「去問問瘸子伯吧,他不會騙你。」
  
  「他知道的事情都是老頭被下放之後的,版本和大家說的差不多。老頭本事
再大,也不可能在這些事情上蒙了所有人。所以我猜一些58年之前的事情,老
頭沒說實話。」
  
  「就是他在反右大會上因為沖著領導吐痰而被暴打,後來在醫院認識了你奶
奶,接著被人舉報亂搞破鞋給下放了?」
  
  「恩,玄幻吧……當時經歷過那些事的人都不在了,老頭愛怎麼吹怎麼吹,
奶奶對那些事態度也很微妙……」
  
  「那你現在把那些事從頭給跟我說一遍,我是局外人,看得能比你清楚。」
  
  「先往老宅開吧,事情路上說。本來就是帶你來度假的,這些破事遲早會弄
清楚,可老太婆讓大伯而不是我去交涉李家的事情,卻八成是為了一件事。」直
芋心中微苦,心想以後真得多回來陪陪老太太:「她想用老宅來換得自己和老頭
的生後安寧。所以啊……老宅那裡今天不去以後怕去不了啦……」
  
  「那我開車啦,你說事的時候記得看著點路!」
  
  直芋還在想著一人走了留另一人獨活的殘忍,聲音聽來戚戚:「掉進溝裡了
也好,咱兩總算死一起了。」
  
  「我才不要被埋溝裡!要是真掉溝裡了,我一定會爬出來,然後跟你奶奶一
樣,用生前最寶貴的東西換一個好陰宅……然後再死。」
  
  「其實都一樣,你們女人就是想不開,換做要是你先死了,我就撐條船,帶
著你一起去鄱湖裡喂魚。」
  
  才結婚不到一年,就在談論這些有的沒的,筱夕也覺得荒唐:「你真是想得
開,老娘不要喂魚,說說老頭當年的事情吧,還有,給我好好看著點路!」
  
  
  == == ==
  
  
  老頭,也就是荊重,是咱們老荊家三代單傳的獨苗。
  
  我曾曾祖父奮鬥不息,在他那一代將荊家從漁父塚帶到了城裡。
  
  老頭上過私塾,先生說他天生就有官運,果不其然,二十歲之前,他就是國
家的人了。
  
  那個時候當官跟現在不一樣,不用考試,全靠關係……啊,不是,那個時候
叫做組織推薦。總之是一個姓蔣的老頭推薦我爺爺進了省廳的教育部。
  
  教育廳那時算不上什麼肥差,可裡面的人都自詡是知識份子,為人正派。老
頭那種人和他們對路,沒幾年就官升三級,大約是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是很
大的官了。
  
  但那個時候公務員系統很亂,大家見面都叫同志,所以老頭自己也說不上自
己是個啥官。但約莫和當時推薦自己的蔣老頭平級:身後小弟千百人,在省廳裡
有獨立辦公場所。
  
  接著就到了57年,偉大的紅太陽說中國有百分之九十的好人。
  
  聽起來不錯吧,可是那百分之十的階級敵人是誰呢?必須揪出來!各地奇招
百出,我省的方法很荒謬,湊十個人在一起投票,選出一個壞人,而且投票是當
場唱名的,也就是說如果你選的那個人得票最高還好,要是他沒被選上,行了,
你算是徹底把那人得罪死了。
  
  57年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畢竟還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能在這次鬥爭中毫髮無
傷,倒楣的人也在之後幾年大都把帽子摘了。
  
  但作為一場全民性的道德拷問它卻實實在在,但凡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會在那
樣一次投票過後感到迷茫,醒來時,已是膽小如鼠。
  
  我說過,教育廳沒錢沒勢,唯獨思想超前的知識份子多到爆棚,於是所有人
都盯向了那裡,希望他們多吐出一點人來勻自己這邊的比例。
  
  當時廳裡在老頭那一級以上的剛好有十個大佬。其中的頭頭找到他們一起開
了個會:咱們之中得選出一個。
  
  
  == == ==
  
  
  筱夕停了車,問:「接下來呢?」
  
  「聽上癮了吧,當時我聽到這裡也是迷住了,心想老頭這下可得倒楣了!」
  
  「老頭那麼有本事,選誰都選不著他,我問的是老頭的墳到了,接下來我們
應該往哪走?」
  
  「先不急,以上的故事我認為有些疑點,你先幫我分析一下。」
  
  名偵探筱夕煞有介事地問道:「那我先確定一下,你有見過那十個人中的其
他人麼?」
  
  「沒有……那十個人除了老頭個個思維超前、聰明絕頂,按當時的標準,都
是不折不扣的「極右分子」,所以就算他們熬過了57年,那十年裡他們也不好
熬,所以兩個自殺了,七個失蹤了。」
  
  「所謂的失蹤也就是死了的意思麼?」
  
  「差不多,總之,這些都是大背景,可是我總在想,十個像他們那樣的人,
56年紅太陽號召大家「鳴放」的時候,肯定或多或少都說過右派言論,可是為
什麼那十個人只倒楣了一個呢……」
  
  筱夕沒好氣地歎了一聲:「你究竟是多想讓那個老頭倒楣啊……」
  
  「反正都一樣,老頭還不是在58年的時候栽了,而且之後帽子一直沒拿。
不過現在看來這也算幸事,不然那十年裡老頭的性子……所以我常會有種很荒謬
的想法:那些人如果當時都被下放到了農村,說不定最後結局反而會更好……」
  
  「事情都發生啦,再想也沒用,你還有什麼別的疑點麼……」
  
  看到筱夕單手撐著下巴,恍如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直芋也配合地摸了摸臉,
深沉道:「可老頭的故事到那就只剩二十個字了——結果他們選了老蔣,老子不
幹,沖上去和廳長幹了一架!」
  
  筱夕被雷的不行,下巴直接跌到方向盤上,重重按響了車喇叭。
  
  「嘟——你這等於什麼都沒說啊!白癡都知道那二十個字後面還藏著兩萬
字吧?!結果你現在才起疑?」
  
  「但是那二十個字老太婆幫著圓上了,可惜畫風也陡然一轉,成了少女漫
畫……」
  
  筱夕再次按下了喇叭:「嘟——出發!後面的事你現在不許說,我已經被這
個故事迷住了……等我們到了老宅再說!現在往哪開?」
  
  「開進左邊那條小路,見到贛江之後一路沿江走。」
  
  車一開動,層林掩映下的墳丘顯出全貌,筱夕忽然尖叫起來:「啊!!!老
頭的墳!!!」
  
  直芋還以為老頭真被自己的窩囊大伯給氣得爬出來了,往出一瞧,原來那天
燒的染髮劑冷卻下落後將那座青灰色的墳丘漂染成了黑灰色,殺馬特貴族氣息十
足。
  
  「大驚小怪,老頭最討厭白髮,我總覺得之前阿太和太婆的墳慘白白的禿頭
樣子他會不喜歡,堅持要用黑色大理石重新修一個,長輩們都說我胡鬧,可是小
哥哥我聰明絕頂,略施小計,就把老頭的禿頭治好了!而且我挑的染髮劑生態環
保,最多三個月就能自然降解,誰都發現不了。」
  
  「李家人呢?他們沒跟你長輩說?」
  
  「李家人?兩年裡我這樣燒了五六次,除了瘸子伯,李家就沒一個發現的。
至於瘸子伯嘛……自己人啦~」
  
  雖然覺得直芋是在胡鬧,可是對於那對從來不忘「情義」二字的爺孫來說,
有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他們卻非做不可。筱夕不禁感歎萬千:直芋這幾天來開
始重新認識自己的爺爺,自己在這幾天又何嘗不是在重新認識直芋?說「重新認
識」其實並不妥當,應該說是:加深了自己心中對於他的信賴。
  
  車向前開,傳說中堪比人間仙境的「荊家老宅」越來越近,筱夕相信在那裡
他們能找到一個歡樂結局。
  
  
  == == ==
  
    
  貢水婉轉,章江浩瀚;滔滔匯九曲之淵,熠熠揮三春之練。
  
  說贛江是貢水絕對抬舉,但春天的江水還是值得一看,那是一條在很輕聲流
淌著的龐然大物。雖然這幾年水量降得厲害,可是98年內地大澇的時候唯有湖
城倖免,你就知道……這水有多深。
  
  老宅就在贛江的一條無名支流邊上,靜水流深,那條水聲很小的無名支流卻
在分出無數溝渠後沒有變細一絲。
  
  茂林修竹,清流湍激,映帶山陰。
  
  直芋帶著筱夕下車,爬了段山路,老宅就坐落在山腰平地上。
  
  「誒……和十年前一比真是不能看了……」
  
  山水之間,綠竹環繞,一間很有古意的老木屋,周圍籬笆圍了很大一圈荒廢
的菜圃,平添歲月之感。
  
  時間宛如逆轉,筱夕開啟cosplay模式:「死老頭子,進去給我把故
事說完咯!」
  
  屋裡的陳設雖齊,卻很惡俗,顯然是李嬸的手筆,只有那個大通鋪因為和木
屋連為一體沒法搬走,所以看起來還算合眼。
  
  「本來還想吹吹老頭的木匠本事,可如今也只剩下這床啦……」
  
  筱夕十分自然地躺了上去,然後張開了雙腿,甜聲道:「行啊老頭,那就來
展示一下你的床上本領吧!」
  
  直芋性趣缺缺,勉強坐上了床,然後虛空打了兩拳:「哼!哈!展示完畢,
謝謝大家!」
  
  「喂!你這是在丟你爺爺的臉啊!」
  
  「你能不能別在做愛的時候總想著那老頭?」
  
  「人家是為了助興嘛……你也可以做的時候想著你奶奶嘛……」
  
  直芋好想就此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困死了……看我打功夫和聽我講故事只
能選一樣。然後我就睡覺!」
  
  「那……我要聽故事……」
  
  性和愛,女人果然會選後者,直芋陰謀得逞地一笑:「老頭那個戰五渣被一
拳打進了醫院,然後認識了老太婆,結果58年的時候兩人被說是亂搞破鞋,扔
到山裡勞動改造。故事講完,睡覺!」
  
  發覺被騙的筱夕猛然攥住直芋的小弟,熟練地套弄起來:「老頭子……我現
在幫你口,你把這個故事說多久,我就幫你口多久,射了繼續哦~」
  
  直芋再一次大頭望著小頭:什麼射了繼續?你肯定不會把我搞射的,最後故
事和功夫還不都是你的,我又不傻!
  
  可惜這一次直芋的腰帶沒抓緊,先一步被筱夕扒了下來,然後那張全是蜜糖
的小嘴便吻了上去。為表誠意,直芋慷慨吟道:「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痛!誒呀!痛痛痛……別咬,姑奶奶,我說,我說……」
  
  
  == == ==
  
  
  知道當時那種折磨人的投票大家最希望看到的是什麼嗎?
  
  缺席。既然連這種選舉都不來,那大家肯定目標一致,選他沒商量,可謂皆
大歡喜。
  
  所以當時有句笑話,右派一般膀胱不好,因為選右派就是比憋尿,一般投票
的時候誰先憋不住去上了廁所,回來就會發現自己全票當選。
  
  (啊呀呀呀!痛痛痛痛!我保證再也不說廢話了!)
  
  總之投票那天蔣老頭媳婦臨產,他自己也是昏了頭,非要待在醫院,卻不知
道這樣會讓自己的妻兒遭上大醉。
  
  情義千斤重,姓蔣的對老頭有知遇之恩,所以老頭堅決要改天投票,頭頭不
讓,堅持要今天選出來,兩人於是吵了起來。結果頭頭唾沫星子濺到了老頭臉上,
面兒是老頭的逆鱗,他也光棍,一口痰直接吐了回去。
  
  紅太陽教導我們說,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老頭沒想到這個頭頭是軍伍出身,於是一拳被揍進了醫院。
  
  然後……老頭就在醫院認識他的「死老太婆」。好好的熱血畫風瞬間轉型成
了少女漫畫,雖然老太婆是喝太湖水長大的,可老頭卻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整座
鄱陽湖。
  
  (喂,別停啊,這樣我會把後面的故事忘掉的啊!)
  
  老頭年輕時候一表人才,又身居高位,對付起女人還滿嘴火車,是那種可以
用馬克思主義把女人說高潮的禍害。所以老頭進醫院的時候是一個人,出來的時
候變成了三個人。
  
  沒錯,老北瓜就是那個時候生的,所以你看,安全措施是多麼的重要,當年
大天朝可是號稱「一個妓女都沒有」,性觀念保守,未婚先孕法理不容,於是三
人以「亂搞破鞋」罪被扔到鄉下。
  
  什麼?你問我這有什麼浪漫的?我操,你想過沒有,如果老頭不說,誰會知
道孩子是誰的?
  
  說得再難聽點,當初天朝並不是沒有妓女,而是「沒有姦夫」!因為男人除
非是被抓到了現行,一般把女人肚子玩大之後都逃了。尤其是越有權勢的人推得
越乾淨!
  
  可是當時老頭帶著一大一小一起出了院,然後橫笑一聲:「狗日的,大的小
的我都要保!」
  
  可惜老頭從來帥不過三秒,所以誰他也沒保住,光把自己搭進去了。
  
  情義千斤重,老頭先是為了義進了醫院,後來為了情進了山裡。
  
  老頭從來愛俏,但是為了肥田,那些年他從茅房偷了幾百斤糞;老頭清高,
不愛財,可自打知道了贛江兩岸竹子與木頭有差價,大冬天的他在江裡遊了無數
個來回,用一張竹票換了一山毛竹;老頭最好面子,可是為了情義,特大饑荒的
那三年,他為了口糧,對著多少自己向來不齒的人下跪磕頭?
  
  一個省廳高官,為了自己所愛之人,變成了農夫木匠,你說,這樣的故事是
不是只有少女漫畫裡才有?
  
  (讀者們請將以上情節腦補為同字數的口交畫面……)
  
  
  == == ==
  
  
  筱夕的口交技術很好,每次在直芋快要射出來的時候,都會及時停住,然後
等小頭蔫了再好好安撫。故而直芋不上不下地說完故事,一段少林功夫已在腦中
演練百遍。
  
  「死老頭子,我愛你!」
  
  直芋說話,嘴酸的卻是筱夕,等故事終於說完,她便惡意地大吼一聲向直芋
擁吻上去,讓他嘗嘗自己的「羊奶味」。
  
  忘了天下功夫唯快不破,直芋還沒擺開架勢就被人制住,只好一邊嘗著自己
的奶味,一邊扮演著自己爺爺的替代品。好在筱夕師出名門,一套觀音劍法使得
行雲流水,披散的劍穗隨風飛舞,劍波如雲令人目不暇接,讓直芋大飽眼福。
  
  「叫我死老太婆,不然我就不動了!」
  
  觀音劍法擁有惑亂人心的功效,直芋漸漸接受了自己是那個老頭的「設定」:
「喂!死老太婆!當年我為了你掏糞冬泳,現在你還不給我動作利索點!」
  
  「嗚嗚……」
  
  「喂!身子動起來了,嘴上卻在裝哭,這算什麼啊?當年我為你裡到處下跪
磕頭,你喊點好聽的行不行啊?!」
  
  「啊!死老頭子你好棒!雞巴比毛竹還粗……唔,你看看人家的水流的比外
面的贛江都多……」
  
  「死老頭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床上的表現是我所有男朋友裡最差的,可是
每次都能讓我忍不住叫成個蕩婦……嗯,我要做你一個人的蕩婦!這輩子你為我
受了多少苦,我就要讓你在床上有多麼爽!」
  
  「啊,我不行了……可是真的好想你能永遠都在我裡面上上下下的,每一天,
每一小時,每一分鐘……哦哦,還有每一秒!!」
  
  永動機顯然是不科學的,筱夕在直芋身上忘我地表演完整套觀音劍法,卻發
現困倦已極的直芋早在吼完那兩句之後就睡著了——大約自己剛才的那些淫浪
動情的呻吟只是他的一場春夢吧……
  
  
  == == ==
  
  
  窮極無聊,筱夕決定四處逛逛。
  
  老宅的後門掛著橫豎兩個竹牌,上聯寫著「情義千斤重」,少了下聯,橫批
是「漁父塚」。
  
  直芋說過,自家家訓是「情義千斤重,其他全是屁」。大約是奶奶覺得後一
句有辱門風,所以特地給摘了吧……想到當年這家人的門聯上居然帶個「屁」字,
筱夕不禁笑出了聲。
  
  後院一字排著水缸、雞舍、土灶,盡頭有一條小路穿入竹林。因為聽多了直
芋爺爺的故事,筱夕尤為喜歡竹子,只覺得成年毛竹氣味清新,新長的少竹筍憨
態可掬。如此小行了十幾分鐘,眼前忽然一片空闊——小半山的竹子居然被採伐
一空了!
  
  又是李家人的手筆……待會還是別讓直芋知道為妙,不然肯定會鬧得沒法收
拾……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到木屋筱夕也困了,便緊緊摟住自己的「死老頭子」
酣然睡去,醒來時卻聞見了竹筍的香味:鍋都沒有直芋怎麼做的菜?
  
  走進後院,才發現直芋原來在土灶上烤著筍尖。
  
  「哇,老公你好厲害!」
  
  直芋聽到筱夕沒喊自己「死老頭子」臉上居然有幾分失落。筱夕冷笑:男人
果然都是賤東西。只是美食當前,她只好忍下鄙夷,滿臉是萌:「這是什麼東東,
可不可以吃啊?」
  
  「這樣的做法我也是第一次,山裡的竹筍不多,你現在不多吃點以後就被別
人吃完啦……」
  
  見李家做的好事果然還是被直芋發現了,筱夕慷慨勸道:「老公,那你就化
悲憤為力量再多去挖一點吧!」
  
  「沒啦,筍是驚蟄時候的東西,現在挖有點晚了,山裡剩下的能吃的只有這
麼多。來,吃飽了咱們去找李家算帳!」
  
  直芋的手上全是口子——原來這裡沒有工具,這些竹筍都是他用石頭砸下來
的。筱夕接過那佐著鮮血的筍尖默默咬下,又鹹又澀。
  
  

  
  
  
2014-11-1 09: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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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夕陽落在江水裡很畫面感,一個喝醉了的中年胖子在大院裡唱《思凡》更有
畫面感。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
兒……嘿!筱夕、北瓜,你看看大伯這身段怎麼樣?」
  
  「大伯,你這唱的是哪出呢?」
  
  「思凡呀!以前你跟著老頭可沒少看!村裡明天要演社戲,讓我給點一個,
必須思凡啊!我倒要看看,哪個小旦的身段能有我好?」
  
  直芋氣急反笑,轉頭問李嬸:「可喜可賀,村裡這又是出了什麼喜事?」
  
  「大外甥你還不知道啊?嬸子抱上孫子啦!狗子明天帶孩子回來擺滿月酒,
他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大外甥的福氣,明個的戲你可得多點幾出!」
  
  「來段《漁父吟》吧,這齣戲我聽我家老頭說比《思凡》香豔,打小就不讓
我看呢!」
  
  「大外甥說笑話呢!那戲就兩老頭從頭唱到尾,哪裡香豔了?」
  
  「不可能吧?……興許是兩老頭說了一場的葷段子呢?」
  
  「外甥這是在考嬸娘吧!你別說,嬸兒還真會唱兩句!」李嬸有模有樣地亮
了個相:「情義千斤重,一諾沉……」
  
  「沉」字的唯一還拖著,直芋就冷笑道:「原來嬸娘還真聽過啊,嘖嘖,那
老頭當年把老宅子交給嬸娘你還真是沒託付錯人!」
  
  李嬸的身段還擺著,聲音卻小了小來:「外甥,大外甥,咱們屋裡說……」
  
  「哈哈!俺媳婦在旁邊看著呢,嬸娘上次把我偷偷拉走被她見著,幾天沒理
俺哩!」
  
  「大外甥喲,狗子那沒出息的生了娃,奶粉錢都不夠,你說老宅的山上那麼
多寶貝,放著也是可惜……」
  
  「有理有理!娃娃明個來喊我聲乾爹,以後他上學、婆娘、房子車子俺都給
包圓了!」
  
  李嬸不禁一喜,可想到自家孫子才滿月,大外甥這是想要秋後算帳啊!橫豎
都要撕破臉皮,李嬸索性搶了個先:「李家人本來就有理!咱家就是從漁父山上
挖點拿點,明年還會新長的嘛!說到底當年山頭還是李家給荊家的,咱家人沒把
房子給你拆了就算是給老頭面兒!」
  
  「失敬失敬,原來李嬸不僅會唱戲,而且還這麼會說理,想必是有好好讀過
咱國家的國法吧!那我倒要問問,兩千年來漁父塚方圓百里荊家都是大姓,李家
不過是荊家的分家,就算解放後荊家人遷走了,可國法裡說過:一切土地收為國
有。李嬸啊,要是三十年前你敢說那話,現在狗子娃娃就沒奶兒咯……」
  
  「那你家的山上每年長那麼寶貝平白爛了,整個村裡誰不紅眼,這麼多年要
不是咱家攔著,漁父山早荒了!」
  
  「李家嬸這是在怪我站著茅坑不拉屎咯?那我還就不拉!天下道理說不過
誰挖坑,誰拉屎!」
  
  兩人的爭論引來了鄉民圍觀,雖是同鄉,可李嬸平日裡霸道,從來不把別家
放眼裡,所以大家也沒人聲援。直芋準備借勢,便走到一個老嬸前面問道:「阿
母啊,您老人家一看就是吃過見過的,您說要是有人偷了您家一隻母豬,找回來
的時候發現母豬生了個仔,您說這豬仔歸誰?」
  
  董永在人群裡吼了聲:「母豬!」村人立刻把他拖回了家裡,怕驚著女客。
  
  老人家嘴不利索,所以說了好幾遍:「歸俺家,歸俺家……」
  
  直芋豎著大拇指:「老人家是明白人!您肯定長命百歲,多福多祿!鄉親們
啊,咱國家法律裡規定了那個豬仔叫「孽息」,不僅要歸老嬸,偷豬仔的還要多
賠錢哩。」
  
  直芋亮出了一遝票子:「鄉親們,俺爺俺爹都是和諸位喝一江水長大的,所
以俺這裡有個好差事要送給大家。李家婆娘不厚道,每年拿著錢卻把俺爺爺的山
剃了個禿瓢,這裡要是有誰能讓山裡竹子長出來,俺這是訂金,以後還會每年送
來!」
  
  鄉親們鼓噪不休,洪子卻因為下午拿了李嬸不少好處抹不開面:「北瓜,過
了!過了!荊李兩家是世交……」
  
  直芋恨鐵不成鋼,把錢往人群裡一扔:「鄉親們,我大伯說這事得他拍板才
算,這些錢就當酒錢,今晚上他醉在哪家了,活就歸誰!」
  
  鄉民們一哄而上,財神爺瞬間就被綁走了,李嬸幽幽道:「那山,咱是借,
不是偷……」
  
  「不告而取是為偷。李嬸你別難過,我給狗子找得營生不錯,要他還我點利
息倒還得起……」
  
  說罷便摟起筱夕:「走,媳婦,晚上山路開不了車,咱去看看老北瓜醉哪屋
了,晚上你陪著那家閨女,我得看著點老北瓜!」
  
  
  == == ==
  
  
  洪子浪蕩一生,酒量卻很差,剛到第一家,他已是半光不光,還在當著一群
老娘們的面脫褲子。
  
  鄉民們調笑聲不絕:「喲,本家叔,你這血本下的,看在財神爺今個要在你
這兒過夜沒跑啦!」
  
  直芋沖上去拎住他的褲帶:「老北瓜,你再出洋相老頭就真要從墳裡爬出來
啦!」
  
  洪伯滿身酒氣、雙眼無神,委屈道:「我得把老頭的衣服給脫了……我不能
吐髒了他的衣服……」
  
  直芋鼻子一酸,鬆開手:「你還記得自己是老頭兒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李
嬸把山砍荒了你不管,明天她就敢把老頭的墳炸了造田!」
  
  洪伯頭一低,一副很想喊直芋「二爹」的樣子:「老北瓜,那明天的戲咱能
聽上嗎?」
  
  「聽,我把劇組包下來給你唱一天的《思凡》!」
  
  洪子笑著睡著了,鼾聲就像在唱《世上只有爹爹好》,直芋招呼走了人群,
和本家叔坐下來喝了會土酒,覺得這老漢不錯,就不知道婆娘怎麼樣。瘸子伯卻
一臉陰霾地走了進來。
  
  「李家婆娘發了瘋,現在說是要去炸墳,剛走!」
  
  直芋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正要往外跑,瘸子伯又說:「她把你的車胎給紮了。」
  
  「那也比跑去快!」
  
  本家叔說:「俺們家有車!翠兒!給福貴上磨口!」
  
  「叔,咱得快些!」
  
  「嘿,不就是李家的破電動三輪麼?俺家的福貴倒著走都比他家車快!」
  
  筱夕不放心直芋:「叔,那再加個人哩?」
  
  直芋連忙扯住她手:「筱夕,你別胡鬧!」
  
  本家叔實誠:「俺家福貴是屬龍的,載著女客能飛哩!」
  
  翠兒拉著驢車哼哧哼哧來到門口,筱夕甩開直芋的手,先一步跳了上去:「你
今天做的事,過了。」
  
  補刀瘸悶聲道:「瘸子有一說一,你今天的確過了。」
  
  
  == == ==
  
  
  過猶不及,老太婆知道這事交給洪子做更好,卻沒料到直芋會一點面子都不
給自己大伯,把事情做到這麼絕。
  
  上驢車的時候,直芋第一次在關於那老頭的事上聽勸,也是第一承認自己錯
了。
  
  但事情已經發生,反思沒用,還是祈禱本家叔的福貴真的會飛比較實在。
  
  「籲……」
  
  趕到老頭墳前的時候,那裡正亮著火光,沒聽本家叔在那裡解釋今天的航班
為啥晚點,直芋是真的想飛到墳前。筱夕死活拉住他:「你先別去,讓我先去,
我就說一句!」
  
  直芋拖著筱夕硬邁了兩步,終於不忍道:「我就站在你身後五米,你要是被
炸飛了我就抱著你去喂魚!」
  
  筱夕跑到墳前的時候,李嬸還在琢磨著雷管放哪才能把老頭的王八蓋子給炸
開,筱夕假裝氣喘不上來,一直在扶著樹:「呼呼……趕上了,趕上了!……誒
喲,讓我緩緩,喘不上氣了……」
  
  李嬸連忙把雷管藏到身後:「閨女,出了啥事哩?把你驚成這樣?」
  
  「嬸娘誒,您可就差點壞了大事咯!你這邊前腳剛走,狗子哥就帶著娃娃趕
回來哩!鄉親們起哄著讓娃娃喊北瓜乾爹。你……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娃娃叫了?!?!」
  
  「娃娃真地喊了哩!您有福氣,抱了個天才孫子!雖然娃娃的音沒發正,可
真是兩個字哩!」
  
  李嬸手裡雷管啪嗒掉地上,聽聲差點沒把筱夕嚇死:「閨女,閨女,你捏捏
我,看看嬸娘是不是在做夢?」
  
  筱夕爽快扇了李嬸一個大嘴巴子:「嬸娘,都是真的哩!現在李家其他人和
北瓜一起被鄉親們裡三層外三層圍得走不開,還是瘸子叔來跟俺報的信,俺可算
是趕上了……」
  
  「菩薩顯靈!菩薩顯靈!」李嬸連一地雷管都忘了撿就奔著電動三輪呼嘯而
去,自家「天才兒童」的乾爹就躲在路旁都沒發覺。
  
  「筱夕,剛才見雷管掉地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筱夕鑽進直芋懷裡:「剛才你要跑上去跟李嬸拼命,那才真叫嚇人……」
  
  「筱夕,以後家裡大事都你做主!」
  
  「切……少來,以後家裡事無大小都你管,我只管你的事!」
  
  直芋點頭:「喳,老佛爺!」
  
  山下的福貴看不慣直芋這副賤樣兒,引吭高歌了一聲:「昂噫……」
  
  直芋牽著筱夕走下山包,本家叔打趣:「女娃子厲害,俺家福貴剛說它對你
算是服了氣了,以後再拉別的女客都不飛了!」
  
  「本家叔,這邊我來看著,你帶著筱夕飛回去,可別讓李家人再鬧出什麼事
來……」
  
  「小事!俺和福貴就守在李家門口,那惡婆娘要是再敢出家門,俺福貴就尥
蹶子把她踹回去!」
  
  看出來了這一大家子誰的地位最高,直芋趕忙連拍「驢屁」:「成!福貴是
俺們荊家的救星!過了今晚,俺爺爺的墳頭和山頭就交給福貴看著了,俺以後要
是見著俺媳婦這樣的好驢就立馬往村裡帶!」
  
  「昂噫!昂噫!」一番話說進了福貴的心坎,估計它等會真能飛起來。
  
  「本家叔叔,我暈機,您一個人飛回去就成,我在這裡陪著北瓜……」
  
  「成!俺看住李家婆娘了就讓老伴來接你兩!」
  
  「讓福貴早點歇著吧!明早上我和北瓜自己走回去!」直芋不可思議地看著
筱夕,默念「阿彌陀佛」,心想又是個不眠之夜……
  
  
  == == ==
  
  
  「老公,你冷嗎?」
  
  筱夕坐在老頭、直芋阿太、太婆的墳前問了直芋一個無解難題。
  
  說冷?那我們一起運動取暖吧!
  
  說不冷?老公,我好冷,你抱抱我!
  
  幸好直芋在筱夕手中撲騰多年,總能抓著她的癢處:「報告檢察官,本人關
于老頭一案又有新的發現!」
  
  「我勸對方代理人你說話負責一點哦,你要是敢亂說一句話我就脫一件衣服
~」
  
  兩人都喜歡玩一款GBA遊戲叫做《逆轉裁判》,並同時愛上了裡面的皮鞭
女,以前玩制服的時候直芋沒少被筱夕拿皮帶抽過,可惜現在嘴上雖然無比地想
跑一溜火車把對方律師剝光,可是三老看著,直芋只好抓緊褲帶,原則至上。
  
  「你應該看到了老宅後門的那兩個竹牌了吧?……喂!!你脫衣服幹嘛?!
這可是重要線索啊!」
  
  「你最好一口氣把事情說完,你說一句,我脫一件,我脫完自己的,就脫你
的!」
  
  「我懷疑咱荊家的祖訓下一句不是「其他都是屁」,而是一諾沉……」
  
  筱夕解著紐扣的手停下:「一諾沉江底!拜託,你不會真的沒看過《漁父吟》
吧?」
  
  「其實今天我和李嬸說的頭兩句話是真的,老頭從小就不讓我看那戲,說全
是狗屁。」
  
  「那這樣就說得通了,我中午還在奇怪為什麼會有人家把「屁」字寫進門聯,
而且那句話和「漁父塚」也沒有一毛錢關係嘛……」
  
  「如果真是這樣,我猜老頭當年應該是答應了別人一件什麼事,可是這件事
他沒做到……」
  
  「而且只要知道老頭是什麼時候把下聯摘了,就能大約猜測出……那個諾言
是什麼!」
  
  「我爹打小就在老宅住,他肯定知道!」
  
  三個皮匠賽諸葛,兩個人精造蘋果。當年的事情在二人三言兩語間竟有了頭
緒。
  
  直芋撥通電話,一陣寒暄,沒敢告訴老爹自己和筱夕正在老頭墳前過夜,只
是不露痕跡地問了聲咱家的家訓是不是變過?
  
  「兔崽子你還敢說?咱家家訓就一句話,老頭七十大壽那天你硬給加了一句,
搞得全場老頭都跟著你滿口放屁!」
  
  「老爹你別生氣……別生氣……」二兒子親手操辦的老頭壽典一直被他視為
自己一生最大的污點,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想給直芋打電話讓他來門口負荊
請罪:「老爹,你好好想想,會不會在咱家家訓後邊還跟著一句「一諾沉江底」?」
  
  「兔崽子戲文看多了吧?……誒,等等,好像……」直芋老爹在那頭沉默半
響:「好像後面是有一句話,可是具體是什麼我忘了……打頭是個一字……好像
就是那個!對,就是那個一諾沉江底!對的,對的,那時候老頭還把那句話寫成
門聯掛在老宅後門,我小時候得過一場傷寒,等我病好了,就發現那個下聯沒有
了……」
  
  傷寒?……
  
  「大伯?!?!」
  
  「什麼?」筱夕不可思議地望著直芋,他匆忙找個藉口掛了老爹的電話向筱
夕解釋:「農村裡有種說法,得了傷寒的人不能吃豆子,要是喝了豆漿那就是神
仙也難救。在我老爹那場傷寒病裡,大伯搞來了一碗豆漿喂給了老爹。傷寒的人
吃啥拉啥,老頭發現二兒子的病情突然惡化,拉出來的屎水裡又帶著黃豆皮,瞬
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可是,不是神仙也難救麼?咱爸最後是被誰給救了?」
  
  「那個人現在就在你身後哦~」
  
  「啊!」筱夕嚇得尖叫著跳了起來,卻撞到了什麼東西,又是一聲更慘烈的
尖叫:「啊!!!」
  
  直芋從後面抱住了筱夕:「別怕,是那老頭……」
  
  直芋不說還好,說完了筱夕直接閉著眼睛開始磕頭:「老人家……老人家……
小女子保證再也不開您玩笑了……您爬回去吧,求求您爬回去吧……咱們還是在
夢裡見比較合適……老人家,您爬回去了沒有啊?……」
  
  見筱夕如此吃癟,直芋笑得前仰後合:「想啥呢?你剛才撞到的是老頭的墓
碑!相信我,老頭要是真爬出來,那也得是在我兩在他墳前幹好事的時候。」
  
  筱夕把頭埋進直芋胸膛裡哭了半響:「嗚嗚……老公,今天是我錯了……我
不該當著老人家面想這些事情的……嗚嗚……老公,我們回去吧……以後我保證
在做的時候只喊你老公,絕對不開老人家的玩笑啊……嗚嗚……」
  
  直芋朝著墓碑假惺惺地鞠了兩躬:「老頭,筱夕他真的不是日本妞,你以後
就別來找她啦,明年我給你燒點咱的私藏,好乖乖,那都是些巾幗英雄……好啦
好啦……你孫媳婦拖我走啦,具體事宜咱們夢裡詳談……」
  
  
  == == ==
  
  
  「你說!老頭究竟是怎麼把咱爸救活的?」
  
  「下次你見著老頭了自己問他咯,我可是在老頭面前發過毒誓不告訴別人
的……」
  
  「人家想知道嘛……」回村路上筱夕一直纏著直芋問關於傷寒的事情,可是
當年那個毒誓太毒,讓他的原則性直接達到歷史巔峰。
  
  「對方律師,這個問題和案情毫無關係,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從洪伯入
手,搞清楚當年老頭的諾言是什麼……」
  
  筱夕依舊不依不饒:「你告訴人家,今晚讓人家做什麼都可以哦~這句話有
效期只有今晚了,過了今晚就再沒機會咯~所以小哥哥,一定要清楚哦!」
  
  等等……什麼都做……只有今晚?恩……只要褲腰帶一松,原則什麼的都是
狗屁!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不過當年我答應過老
頭,要是我把我老爹的續命神藥告訴了別人,說完必須要找到那個藥吃下去。可
你既然非要知道,又說今晚什麼事都願做,那我的要求很簡單,等會我說出那味
藥的名字,你幫我把那個藥給吃下去如何?」
  
  雖然明知道是個坑,可是好奇心害死的女人顯然比貓多:「恩……我答應
你……」
  
  「聽好了,那就是我荊家的祖傳秘方,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世間奇藥——人、
中、黃!」
  
  「啊……那麼請問,這種藥在哪裡能夠買到呢?」
  
  「哈,這位仁兄運氣真好,我這裡正好有一粒。」
  
  四野無人,直芋大大咧咧地脫下了褲子。
  
  「啊?可是也不是黃色的啊!」
  
  然後……直芋……轉過了身……
  
  筱夕好恨自己當初沒跟福貴私奔,一顆心此刻哇涼哇涼,只覺得每說出一個
字都要咬碎一顆牙:「這,粒,爛,藥,真,有,那麼,厲害?……」
  
  「失禮了,普天之下就這粒最厲害!」
  
  「小,心,牛皮,吹破……」
  
  「不相信?有種你就嗑一粒!」
  
  「你,以為,我,不敢,嗑?……」
  
  「我就看准了你不敢嗑!」
  
  「哇呀呀呀……千,年,殺!」
  
  「我操你媽啊!!!!」
  
  
  == == ==
  
  
  直芋和筱夕相交多年,對彼此信賴都根植本能,知道筱夕會願賭服輸,所以
在自己的小花即將遭遇大劫之際,直芋除了蛋蛋猛然緊鎖之外居然一動沒動,站
如修竹——果然,那不是千年殺,而是毒龍鑽,一種自己從未體驗過的爽感!
  
  那瞬間恰似醍醐灌頂,背脊猛然一涼,小頭噌的敬禮,毫無預兆地就達到了
高潮邊緣。可惜正當直芋閉著眼睛,微張著嘴搖頭回味時,老頭的那個毒誓還是
應驗了……
  
  「唔哦……唔……呸呸,林筱夕我操你一嘴!」
  
  「進去吧!你不是白癡,你只是笨了一點!阿哈哈哈哈!」
  
  直芋一直想要在羞辱筱夕的時候學上星爺的標誌賤笑,可是最後筱夕還是逆
襲成功,讓他原地幹嘔了五分鐘。
  
  「啊咳……唔厄……咳咳咳……」
  
  「喂,少裝死啦!混蛋,不就是……啊!」筱夕上前踢了一腳直芋,卻不想
被他抓住小腿一把撩翻,趴在了地上。牛仔褲瞬間被剝下,內內更是「啵」得一
聲出賣了主人已是泥濘不堪的秘密。
  
  然後……筱夕從來沒讓直芋碰過的處女屁穴裡鑽進了一隻熱乎乎、濕噠噠的
怪蟲,很漲、很滿……她的雙手無法自禁地摳進了土路之中,那是一種全新的飽
足感,等到小蟲從自己的身體裡鑽出去之後,她又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空
虛……
  
  直芋將她翻過身,獰笑著:「你剛才說不就是什麼?」換做一分鐘之前,筱
夕准會揚起手裡的土屑和這個變態色魔同歸於盡,可現在她說的是:「老公,操
我!」
  
  「什,什麼?」雖然大頭還在反應是怎麼回事,可是小頭已經照做了。直芋
嚴重懷疑現在自己一半的身體是在受筱夕的控制才對。
  
  「插……插錯了……不是那裡……」
  
  「沒,沒有錯啊……」
  
  「插我那裡,菊花……」
  
  「什,什麼?」那種情況再次發生,大頭還在想著「發生了什麼?」「不可
以啊,做這種事需要一個月的準備啊!」「這樣進去筱夕會肛裂的啊!」……更
聽筱夕話的小頭已經進到了她的屁穴裡……
  
  「啊!!痛啊!!裂開了!!啊!!」
  
  直芋連忙害怕地把小頭往外拔,它的主人喊了句:「別!」然後它就在那裡
一動不動了……
  
  筱夕疼得直冒冷汗,瞪著直芋:「你腦袋長這麼大,怎麼還不如那顆小頭聰
明?!女人天生就是用來疼的嘛!快前後動幾下,就像當年你破我處的時候一
樣!」
  
  直芋心想當年第一次和你做的時候你都血沒流,而且下面就像吸塵器,扔進
條椅子腿都能擰出汁來,鬼他媽信你你處女啊!可小頭全然不顧大頭的猛烈吐槽,
只是隨著筱夕喊的「一、二、一」口令不斷做著伸展運動。
  
  「啊……再進去一點……恩……停!等一下,還可以再插進去一點點……唔
哦,拔出來……恩,繼續像剛才那樣動!對!乖孩子!一、二、一!」
  
  「喂,你少占我便宜啊!」
  
  「我是在跟我兒子說話,你別插嘴!」
  
  「我插你一嘴啊!好不容易不在做的時候喊我老頭了,現在又加進來我兒子,
你準備什麼時候搞上我老爹啊?!」
  
  「寶貝,我們別理那個白癡,一、二、一!一、二、一!好棒!真是媽媽的
乖寶寶!」
  
  雖然不願承認,可是直芋還是悲哀地發現,那種強烈的征服感與緊致感讓他
已然無法控制小頭從筱夕的屁穴裡出來……今夜,筱夕終於把自己全交給了直芋,
他索性也徹底放開:自己反正已經爽到沒邊了,只要筱夕也能爽到就行。
  
  「啊!就是那個位置!……啊!別再進去了!什麼?寶貝你已經全進來了?
這樣子可是不行的哦,不能只有爸爸那麼矮哦!」
  
  「我矮你……」
  
  「一、二、一!一、二、一!走起來!」
  
  在絕望地發現自己的雙手也已經跟著口令開始在筱夕胸前做起擴胸運動之
後,直芋決定守閉住這條鄉間土路上唯一還受自己控制的嘴巴。
  
  生活就像強姦,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
  
  「一、二、一!一、二、一!那邊的同學別偷懶哦!」
  
  「好的,老師!」
  
  ……這就是筱夕,你讓她後悔一次,她就讓你後悔生出來。
  
  強烈的屈辱感讓直芋回到村裡後差點忘了正事,不過聽見了大伯鼾聲版《世
上只有爹爹好》後,「初為人父」的直芋還是決定一切等明天再說。
  
  「你去守著翠兒,我和老北瓜擠擠……啊!!你別碰我!!」
  
  「啊哈哈哈哈哈!」筱夕露出魔鬼般的笑容:「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保證以
後再也不喊口令~」
  
  「你你你說……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明天李家的事情你不許管,一切交給我來辦!」
  
  「切,別最後搞不定求我來幫你擦……」
  
  「一……」
  
  直芋倒頭就睡,用鼾聲真情實意地唱起了《世上只有筱夕好》。
  
  
  == == ==
  
  
  第二天,狗子帶著娃娃和戲團大早就來了,心理陰影嚴重的直芋決定今天都
不再出門——熬過了今天,前方還是星辰大海;可要是壞了筱夕的好事,未來只
有死路一條。
  
  這樣也好,有我在暗處震懾,李家人也不敢對筱夕胡來。直芋是這樣安慰自
己的。
  
  「啊啊啊啊!我衣服呢?!?!老北瓜,我昨天喝醉了沒胡來吧?」
  
  「老北瓜,你昨天壓根沒醉,也就是光著屁股滿街跑,你說怪不怪,人家董
永這麼做要被關起來,你這麼做卻被各家搶著當上門女婿!」
  
  「呵呵,你要是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對了,戲團來了沒有?我得過去看看
演《思凡》的小旦卸了妝長啥模樣!」
  
  「幫你看過啦,也長了兩隻眼一張嘴,就是沒啥人樣,和福貴倒般配……」
  
  「昂噫……」顯然不滿有人在背後說自己壞話,院後傳來一聲長嘶。
  
  大約是知道了福貴是誰,洪子沒精打采地下了床,喝起本家叔熬好的稀粥。
直芋遞來一個搪瓷杯子,裡面泡著烏青的岩茶:「本家叔特地泡的,醒醒酒,我
看過啦,這一家子都是厚道人,以後我準備把看墳的事交給他家啦。」
  
  江湖百曉伯不以為然:「學生仔就是單純,厚道人能第一個就那我弄到他家?」
  
  「看來你昨天醉得不清,把你弄來的不是本家叔,是福貴,這家子的事它說
了算!」
  
  「一個畜生?!?!」
  
  「昂噫!昂噫!」
  
  「人家至少還知道廉恥,我看怎麼也能比你強點……」
  
  「……北瓜啊,有件事也就是你親大伯才會跟你說,你昨天做的事,過了……」
  
  「是啊……過了,李嬸差點就把老頭的墳給炸了……」
  
  「你說啥?!她敢?!」
  
  直芋拉住直往外沖的洪伯:「行啦,那事已經叫筱夕平啦……你坐下,我有
更重要的事要問你……」
  
  「啥事能比有人要炸老頭的墳還重要?」
  
  「你知道咱家的家訓其實有兩句嗎?」
  
  「情義千斤重,其他全是屁嘛……後一句還是老北瓜你加的!」
  
  「不,你仔細想想……我老爹得傷寒那陣……」
  
  「誒呀!我就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報應啊!老北瓜你老實說,剛才往茶
里加了什麼藥?我現在肚子好痛……」
  
  「哼哼,正是江湖中最惡毒的「百柳不舉丸」,恭喜你以後能老實守家,不
用出去跑江湖啦!」
  
  江湖百曉伯喟然長歎:「身不由己啊,在鹽業局想討口飯食,不陪著客戶打
點業務炮生意能成嗎?當年老二得傷寒的事情我已是不堪回首,你莫要再提!」
  
  「你確定最後悔的不是我三歲那年往我褲襠裡扔炮仗?」
  
  「誒,作孽!反正礙著你把筱夕娶進荊家的事情我都後悔,其他的事情,我
老洪是一片無悔!」
  
  和老江湖說起正事就是麻煩,要是換成筱夕來問說不定早就水落石出了,莫
非自己這輩子離不開那個死妖精了?直芋咬咬牙,決定放點狠話:「老頭昨天給
我托夢了……」
  
  「誒喲!我的二爹誒!你就別提老頭啦!你說咱這輩子容易嗎?!好不容
易熬到大爹死了以為自由了,沒成想居然冒出來個二爹!這個二爹還總愛掛著掛
著大爹的名號來訓我!苦耶?苦矣……」
  
  但凡老北瓜在直芋面前喊他「二爹」,直芋就會父性大發,狠話一句也說不
出口。更何況這次他居然還以頭擊木,把本家叔的屋子震得快要塌了。
  
  直芋欲哭無淚,心想有本事你和我拉著手撞電線杆子去,爹爹陪你一起死!
  
  
  == == ==
  
  
  屋內陷入僵局,一個頂著大鼻涕泡子的小男孩搖搖擺擺進了屋子,這是瘸子
伯的小兒子,叫滿垛——李家孩子裡直芋最喜歡他,每年的紅包總會偷偷給他多
包些。
  
  把滿垛的鼻涕泡子戳破,直芋感覺瞬間煩惱一掃而光:「滿垛啊,來找北瓜
叔啥事啊?」
  
  「北瓜叔,女北瓜叔讓我把這個給你,還讓你和福貴叔一起去村口……」
  
  滿垛打小心眼就死,只要是沒見過的都喊叔,什麼電視叔,馬桶叔都不算有
趣,有一次照著鏡子喊了自己三聲「滿垛叔」,全家人都笑他:那個是滿垛叔,
那你是誰啊?小傢伙硬是憋破了三個鼻涕泡才想明白:我是滿垛啊,那個也是滿
垛,我不能叫他叔!然後朝著鏡子說了三聲對不起。
  
  直芋對瘸子伯說:「滿垛活的明白,人這輩子學會喊人叔,喊錯了知道說對
不起,肯定吃不了大虧!」
  
  「瘸子有一說一,這孩子有個人模樣!」
  
  滿垛拿出一個長命鎖擦了又擦交給直芋,工藝是省城的,直芋心下大恨:自
己這邊的便宜兒子在造反,那邊筱夕又給自己找了個乾兒子!
  
  直芋心裡在恨,看到滿垛還是忍不住狠狠香了兩口:「滿垛誒,要是我兒子
都能像你這麼懂事就好咯!」
  
  滿垛咯咯直笑:「北瓜叔生了娃,滿垛喊他們啥?」
  
  「以後北瓜叔的兒子都得跟你學,所以得管你叫叔!」直芋踢了腳那邊想看
小旦想得快要發瘋的老北瓜:「乖兒,你喊滿垛聲叔,二爹就放你出去玩!」
  
  「叔!滿垛叔!」
  
  滿垛吸了吸鼻子,害羞地一笑:「對不起。」
  
  洪子直溜就跑了,直芋感慨地又香了幾口滿垛:「滿垛,以後咱們輩分就平
了,你就喊我北瓜哥,聽著沒?」
  
  滿垛用力點著頭:「知道啦,北瓜叔。」
  
  直芋搖著頭:「走哩!咱找福貴叔去!」話出口了直芋才發現滿垛真是明白
人,剛才要是他管自己叫哥了,全天下的輩分都得壓自己一頭。
  
  「這就是福貴叔,這是滿垛,你們打個招呼。」
  
  「福貴叔,你耳朵真長!」
  
  「昂噫!」福貴也是明白驢,搖起耳朵逗得滿垛咯咯直笑。
  
  直芋一手抱著滿垛,一手牽著福貴,意氣風發:「出發!俺鬥不過筱夕,現
在身邊跟著兩個明白是非的,還能再怕了那個臭娘們?」
  
  
  == == ==
  
  
  村口的空地上戲臺已經搭好,一個小旦在臺上練著身段,模樣連福貴都沒看
上。
  
  狗子老遠就看見了兩人一驢,端著個茶杯跑了上來:「北瓜哥,您喝茶!」
  
  農村裡的規矩,接了孩子的長命鎖,喝了孩大人上的大碗茶,就得管這孩子
一輩子吃喝。
  
  什麼封建陋習?!直芋正要臭臉,遠處的筱夕朝他嫣然一笑。經過昨夜的調
教,現在直芋一見她笑就覺得是在喊「一」,只好把滿垛抱到了福貴叔身上,不
鹹不淡地接過茶杯,沏了沏杯蓋。
  
  走進李家人堆,直芋冷冷道:「怎麼?天才兒童喊我乾爹啦?」
  
  李嬸抹了把眼淚,滿臉是水:「菩薩顯靈,娃娃真的喊啦!咱們可全都聽著
了!」
  
  筱夕說:「李家有福氣呢!狗子的娃早慧,剛才一聲「乾爹」喊得村口人都
聽見了,不信你問問那個小旦!」
  
  直芋冷笑:挺高端啊,開場演的還是個現代劇——《殺生》,真當世上沒有
明白人了麼?
  
  「瘸子伯,你說狗子娃娃喊了沒有?你說有,俺就把這杯茶喝了。」
  
  「瘸子有一說一,娃娃確實喊了。」
  
  直芋手裡的茶杯框喳就掉地上了,狗子正要去再倒一杯,直芋吼了聲等等,
就轉身問驢背上的滿垛:「滿垛啊,李家就剩你一個明白人了,你告訴北瓜叔,
狗子的娃娃喊了俺乾爹沒?」
  
  滿垛皺起眉頭,想破了三個鼻涕泡,李嬸急得都快把自己哭脫水了,「明白
人」這才緩緩開口:「北瓜叔,乾爹叔是是個啥?」
  
  得!帶了個「豬隊友」來,第一陣,我認栽了!仰面把茶喝完,直芋發誓下
一陣得派福貴出驢。
  
  「李嬸啊,好事不能讓你李家都占去不是。俺和福貴一見如故,決定把看墳
的活計交給本家叔啦。」
  
  李嬸又抹了把「面」,濕了屁股:「李嬸糊塗啊!昨晚一夜沒睡,盡想著自
己這麼個惡婆娘怎麼能抱上這麼個乖孫兒?為了這個孫子以後的路通暢,嬸以前
該吃的、不該吃的,全都吐出來。北瓜你想拿去就拿去,怕髒了手,嬸就扔在老
宅山上放著,以後山都歸了福貴,嬸放完東西這輩子都不會上山!」
  
  福貴出驢,不同凡響啊!這一仗贏得如此輕鬆,直芋決定回去多拍拍驢屁。
  
  筱夕卻在這時走到了福貴面前:「福貴,你是荊家的救星,以後荊家的山就
是你的地盤,不是荊家的人要是敢上山,你就狠狠踹他!但凡那個人三個月後能
下床走路,找媳婦的事情你都別指望了!」
  
  搶光了直芋的臺詞,筱夕接著說:「可是福貴啊,你就一個腦袋四條腿,荊
家有一座山一丘墳哩!你再盡心也管不住兩頭不是,所以啊,福貴,咱就把那丘
墳讓出來給瘸子伯打理行不?你要是不答應就喊一聲,要是應允了呢就喊兩聲!
福貴,你答不答應啊?」
  
  「昂噫!」福貴到底比滿垛明白是非,自家人的財路豈能拱手讓人?任是李
家人做了無數怪相,福貴都晃著大耳,不肯再叫喚。
  
  直芋正要抱住福貴,一陣讚歎,筱夕卻悄悄做了個「飛」的姿勢,福貴這個
缺貨還是情不自禁又喊了聲:「昂噫!」
  
  直芋抱到一半的雙手恨不得把這缺貨掐死,轉念才發現這兩陣自己真是輸得
不冤,誰叫自己出門前不想清楚身邊兩個「明白是非的」是誰點名叫來的呢?
  
  吹鑼打鼓,皆大歡喜!
  
  李嬸攥著筱夕只知道喊菩薩,李家人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筱夕,反倒是
直芋這個出錢出力的冤大頭無人問津。
  
  「別置氣啦,你也有好處。」有一說二的瘸子伯了拍直芋的肩:「以後滿垛
就要喊你乾爹了,你香他一口,這兒子就算撿著啦!」
  
  滿垛是直芋心裡的「模範兒子」,跟著瘸子伯求了多少年,就盼著能討來當
乾兒子。一瞬間直芋什麼煩惱都忘了,抱起滿垛是香了又香,把孩子都香暈了,
半天連鼻涕泡子都打不出來。
  
  「滿垛,快,喊我聲乾爹!」
  
  滿垛被直芋舉著,害羞得直蹬腳:「乾爹叔!」
  
  「把叔字去了,喊乾爹!」
  
  這一次滿垛喊得利索:「爹!」
  
  直芋幸福得天旋地轉:誒喲,你是個明白人啊!
  
  這邊直芋把滿垛扔來扔去,恨不得裝個鼻涕泡子帶回W市看一輩子;那邊李
家人卻在喊自己這乾爹過去給狗子娃娃取個名字。滿垛抱在懷裡捨不得鬆開,直
芋便抱著過去了,結果自己一手一個孩子的樣子被無數隻手機拍了現行:誒,李
家人啊……
  
  「帶不帶把兒啊?」
  
  狗子只撓頭發:「北瓜哥眼真尖,生了個賠錢貨,還沒敢跟爹娘說呢!」
  
  直芋眼裡只有滿垛,便隨口說:「叫半朵吧!」出口才發覺不對,這姑娘以
後得管你叫叔啊!
  
  「滿垛,你覺得爹這個名字取得咋樣?」
  
  「半朵叔,你好!」成,你這孩子輩分永遠是亂的,肯定不計較。
  
  筱夕招呼來福貴,對著在場所有人慷慨宣佈:「以後滿垛、半朵都是我和直
芋的孩子,我們對滿垛有幾分好,對半朵一分不會多、一分不會少;以後看山交
給福貴,看墳交給李家,我們給福貴多少工錢,給李家的一分也不會多,一分也
不會少!」
  
  現場山呼海嘯,可筱夕的話硬是留著一半沒說,直芋最終還是看不過去,把
白臉一路演完:「可咱們是東家,醜話就先撂這:以後滿垛對我有多孝順,半朵
只能比這多;福貴看山的時候踢人有多凶,李家就只能給我把老頭伺候得有多歡!
不然,昨天我對李嬸啥模樣,明天筱夕就對你們啥面色!」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唄!眾人只當直芋是在放屁。於是五分鐘前那幕再次發生,
眾人擁簇這筱夕與「天才兒童」一起進到洋房,空留本劇的四大男主演:直芋、
瘸子伯、滿垛、福貴大眼瞪著小眼。
  
  「瘸子伯,你現在咋也不說實話哩?」
  
  「你問我娃喊了沒有,又沒問我到底喊了啥,俺當然說:喊了。」
  
  直芋真想當場把自己喝的茶給摳出來:「瘸子伯,你墮落了。」
  
  「北瓜啊,你知道以前為啥我不肯讓滿垛認你當乾爹不?」
  
  「為啥啊?俺這人沒啥毛病啊!」
  
  「沒啥毛病?你的毛病就寫在名字裡:太直!你跟你家老頭一樣,心裡憋不
住事。總以為啥事自己都能兜住,其實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個三五六來。老李家
好不容易出來個滿垛有點人模樣,可不能叫你給帶壞咯!」
  
  「那你為啥現在又肯讓滿垛跟著我這個直腸子哩?」
  
  「還不是因為女北瓜,這女娃子,不錯!」
  
  「她有啥好?就是愛裝好人,要不是我昨晚先演了一出,今天她能把戲唱得
這麼神乎?」
  
  「瘸子有一說一,事情到底啥樣,滿垛都能看出來。」
  
  直芋舉起自己的寶貝大兒子:「滿垛啊,你說,是喜歡阿爹還是喜歡阿娘?
可不能因為是爹在問所以撒謊哦。」
  
  直芋後面那句話完全就是自己心虛了,滿垛的答案從來就只有一個:「對不
起……」
  
  萬箭穿心。
  
  「北瓜啊,筱夕那樣的婆娘你能看得住不?其實找一個瘸子那樣的婆娘也挺
好,也不出門,每天就是給俺生兒子。不也生了個滿垛這樣有人摸樣的麼?」
  
  「瘸子伯啊,你這話就錯了,找婆娘不就是為了給自己長臉嘛,女北瓜白天
風光了,到頭來還不是得算在俺的頭上?就算是剛才俺受了點委屈,燈一關,俺
還不是能在床上把場子找回來?」
  
  瘸子伯補刀依舊穩健:「瘸子有一說一,這事還真沒看出來。誒!北瓜你別
走啊!我還想說像女北瓜這樣的好女娃就愛找你這樣的直腸子哩!」
  
  「瘸子伯!我再不去管管老北瓜,他就要給我生堂姐啦!」
  
  
  == == ==
  
  
  瘸子伯那樣的人可以為師,卻難為友。因為老實人說話最是傷人。
  
  直芋懶得琢磨瘸子伯話裡乾坤,見到老北瓜正在臺上教人唱戲,就借機開溜
了。
  
  洪子小時候看樣板戲的時候一直覺得那都是特地為自己寫的,便立志長大了
要當個角兒。
  
  理想豐滿,現實骨感,雖然浪蕩一生,可等到自己快當爺爺了洪子還是沒能
忘了自己當年的戲劇夢。所以他看那個那個小旦身段有偏差,身為前輩自然要上
下其手幫人指點,可是他終於是忘了自己的二爹就在台下,藝術家的夢想再一次
被現實撲滅。
  
  見乖兒一臉闌珊,直芋也是不忍,好在這個大伯本事沒有,夢想奇多:「老
北瓜,這戲得演好幾天哩,咱們耗在這也是惹李家人眼煩,不如帶會去江上釣魚?」
  
  「現在筱夕被人家當菩薩供著,脫不開身。幹是咱兩釣有個屁意思?」
  
  「這叫啥話?能跟著你湖城魚王學釣魚,是多少人排隊求著的事情,筱夕她
還能分不清輕重?」
  
  乖兒臉上瞬間就燦爛了,從車裡檢查了好幾遍漁具,確認無誤後,便滿臉憧
憬地望著李家洋房,盼著直芋能早點把筱夕請出來。
  
  《爸爸去哪兒》準時開演,洪子釣魚的手法還真不是半桶水,不時從江裡飛
出條條青鰱,惹得筱夕驚呼連連。直芋也是有意讓著,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對筱
夕使了個眼色,電視臺切到了法制頻道,筱夕手裡的魚繩怎麼看都像《逆轉裁判》
裡的那條鞭子。
  
  「大伯,你這一身本事都是怎麼練出來的?我看著你和別人釣魚都不一樣
哩……」
  
  洪子哪知節目換了?還是一臉陽光地賣著水:「大伯釣魚的手藝可不是野路
子!筱夕肯定想不到,咱小時候可是在省城過的,那裡人釣魚講究,我有樣學樣,
到了鄉下才知道,咱這手藝已經不賴了。」
  
  「啊!大伯原來是在省城長大的啊?我還沒聽北瓜說起過呢。」
  
  「嘿……也不怪他,這事啊,外人知道的少。現在你也是荊家人了,告訴你
也無妨:當年我一出生,老頭就倒了黴,怕養不活我,就把我過繼給了楊團長……」
  
  這一段和老頭說的沒差,直芋點了點頭,示意皮鞭夕繼續。
  
  「楊團長?聽起來……他是個老紅軍吧!那大伯你就是在大院長大的咯?」
  
  「說是大院,其實也就那樣。當年很多的部隊大佬都是兼職,而且團長在當
時那叫一個金貴,到了地區上都是一跺腿,震三震的人物!」
  
  直芋插了句嘴:「那楊團長在地方上是什麼官?」
  
  「好像……是個廳長吧,宣傳廳還不知是教育廳……太久了,我也記不得,
你也知道,這事沒法出去跟人吹……對!應該是教育廳,不然老頭當年也不能把
我過繼給他。」
  
  教育廳的廳長?……那不就是一拳把老頭揍翻的那個嗎?直芋和筱夕對望
了一眼:這事二老都沒說明白過,其中一定有隱情!
  
  「大伯啊,那後來你為啥放著少爺日子不過,非要來鄉下體驗生活哩?」
  
  「誒……楊團長死啦……有天他給上頭喊去交代了一個檔,回頭就把我叫出
去玩。到那一天我才知道,我一直想玩玩真槍,原來老人家抽屜裡就鎖著一把……」
  
  「大伯,勾起你往事啦……」
  
  「小場面。筱夕你餓了沒?咱釣的魚也不少了,把火生了,讓你嘗嘗大伯烤
魚的本事!」
  
  趁洪子一蹦一跳地準備烤魚,筱夕對著直芋問出了驚人之語:「你說……洪
子會不會就是楊團長和奶奶生的?老頭是在幫自己老大背黑鍋?」
  
  直芋身子一趔,差點掉進江裡:「喂!電視劇看多了吧……老頭可不是那樣
的人!」
  
  「可是……當年的事情大伯他自己也是稀裡糊塗的,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啥
啦……」
  
  直芋心想:哼哼,終於輪到主角出場啦!你就看著我今天把當年的事問個水
落石出吧!
  
  「這事還有疑點,待會換我來問,你負責幫我穩住證人的情緒!」
  
  「那就看你的了,城步堂君(《逆轉裁判》主角名)。」
  
  庭審發生在一條無名江邊,辯方律師接過了證人遞來的烤魚:「老北瓜,當
時知道親爹原來是個反動頭目啥感覺?」
  
  「那叫一個恨啊……不過那個時代黑白不分,只有紅色。好久之後我才明白
過來,老頭原來是個好人。」
  
  「北瓜,有件事情我一直鬧不明白,你今年到底多大了?我老爹說你只比他
大一歲,可是你總說自己比他大三歲。」
  
  那個年代的人口普查很難落實,很多人出生年月都是亂寫的,但是像洪子這
樣前後差距如此之大的卻是少見,老頭會記不得自己初為人父的日子嗎?直芋不
信。這是本案第一個疑點。
  
  「這事我到現在也沒鬧不明白,68年的時候我早就在省城上了三年學,到
了鄉下,老頭卻說我只比斌斌大一歲,非得讓我從頭念。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都不
講究,也就稀裡糊塗過來了。後來我還專門去省城的醫院裡找過我的出生證明,
結果也沒找著,瞧瞧那個年代亂的……」
  
  醫院?這是老太婆故事裡的最大疑點:老頭被揍進了醫院,為啥能硬躺上一
年,等娃都生出來了才出院?老頭看著也不是那麼弱不禁風的樣子啊……
  
  證人的腦子不太好使,城步堂·直芋決定使出招牌技能「震懾」:「老北瓜,
經過我嚴密的推理,你很有可能是當年老頭撿來的……」
  
  洪子手中的烤魚跌入火中化為焦炭:「放你娘的屁!老頭就算不待見我,好
歹也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了!當年那個條件,家家戶戶都把養不活的孩子往外
扔,老頭他幹嘛非要撿我這麼個剋星來氣自己?」
  
  皮鞭夕趕忙上前穩定證人的情緒,示意直芋別胡說。
  
  直芋也知道今天的庭審只能到這了,接過洪子手裡的活計,默默烤起了鰱魚。
那魚一臉呆樣,長著大嘴仿佛在問:當年那個諾言……到底是什麼呢?
  
  
  == == ==
  
  
  直芋車的後胎被李嬸給攮破了,車行下午派了人來修理,三人垂釣歸來時已
然換上了新胎。
  
  山中日月雖好,可奶奶一個人在家裡肯定已等得心焦。最後香了幾口滿垛,
直芋把戲臺上的老北瓜給抓上了車。
  
  回去路上,洪子睡在後座,直芋和筱夕交流起了案情。
  
  「我覺得老北瓜這裡已經什麼都問不出來了,事情過去太久,老頭不想說,
咱們乾脆就別查了。」
  
  筱夕看著木瀆的油菜花,撇了撇嘴:「我才不信你能想開。」
  
  「線索斷了,不想開點也沒辦法。」
  
  「誰說斷了?小姐姐智商比你高一倍,心裡早就有譜了!」
  
  「真的?你快說,當年老頭的那個諾言是什麼?」
  
  筱夕轉過頭,對著直芋壞笑:「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切,就連我這個第一主角都想不出來的問題,你能知道?」
  
  「那個諾言再明白不過啦,是你一直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而且小姐姐我不僅
知道當年老頭答應了人家什麼,還知道他答應的是誰?」
  
  「我操!你別再說老頭是在給領導背黑鍋啦?不然老頭又得爬出來了!」
  
  「放心,不是那個。我就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比你聰明?」
  
  直芋停下車:「你真知道?」
  
  筱夕打開車門:「老公,你下車!」
  
  「心疼老公啦?其實開回去用不了多久,可要是被老太婆看到是你在開車,
我的耳朵又得遭殃啦。」
  
  筱夕跳進了油菜花田之中:「不跟你搶車開。跟上,清明那天晚上的夢我想
起來了,你下車我就告訴你。」
  
  直芋狐疑地跟著筱夕走進了花田之中,卻冷不丁地被她撲到在地。
  
  「來,我們把那個夢情景再現一下!」
  
  「再現你媽逼!你果然還是跟老頭做了……」直芋的反抗瞬間被瓦解,因為
筱夕咬住他的耳垂喊了聲「一二一」……
  
  油菜花的花籽在清明前後還沒出油,但是花汁濺在身上很難洗去。筱夕扒開
直芋的襯衣,讓他背過身,然後用油菜花在他背上寫了一個字,筆劃很多,直芋
隱約感覺部首是個「艸」,但下面是什麼卻感覺不出來。
  
  「老頭夢裡告訴你他喜歡草,然後扒了你衣服,把「草」字寫你身上啦?」
  
  「真為你智商捉急,總之小姐姐已經把答案寫在你背上了,待會你把老娘伺
候舒服了我就告訴你!」
  
  直芋明白筱夕不是在詐唬自己,而且油菜花田美得催情,自己早已勃起多時,
便把筱夕按在了地上:「剛開始我兩智商都差不多,只怪後來每晚我都要把內力
傳給你!」
  
  大伯還在車上,花田之中也不算隱蔽,故而這次「傳功」不敢傳太久。直芋
脫了褲子直奔主題,大操特操。筱夕在直芋左右肩上各咬了朵油菜花,就感到丹
田有一股深厚的內力傳來,不禁大叫:「老公,好爽!以後我們每次回湖城都要
從這裡走!」
  
  完事了的直芋裝出一副油盡燈枯的死人樣子:「咳咳……我的內力已經耗盡
了……現在你可以把事情告訴我了吧……」
  
  「自己看!」筱夕從包裡拿出面小鏡子遞給直芋。
  
  直芋擰著脖子在鏡中看到了一個黃色的大字:「……蔣?」
  
  「白癡,你一開始就把六十多年的關鍵人物給漏掉了!十個「極右份子」為
什麼只倒楣了一個?大伯的出生日子為什麼有兩個版本?楊團長和老頭有矛盾
為什麼還要幫他養兒子?這些事情都解釋不通就是因為那個故事前半段出現的
一個人,後來卻被有意略過了!」
  
  
  == == ==  
  
  
  1957年,省教育廳的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到會的一共有九個人,荊重的
左手邊空了一張椅子。
  
  坐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著軍裝的威嚴男人,他說:「今天我們之中要選出一
個。」
  
  荊重不禁望向了那個空椅子:那上面本該坐著一個姓蔣的男人,一個對自己
恩重如山的人。
  
  「我不同意今天選,老蔣還沒有來。」
  
  「不能等了,省報那邊已經扛不住了,讓我們今天就得交人。」
  
  軍裝男人姓楊,他的手裡拿著一個紅頭文件,落款空著,在上面簽上名字的
人將萬劫不復,今天的會就是要從這十個人中選出那個人來。
  
  荊重明白,投票已經沒有意義了,在楊廳長宣佈會議開始的那一刻,文件的
落款上已經寫上了自己恩人的名字。
  
  「跟他們說,所有的社論都是我寫的。」
  
  楊廳長拍桌而起:「放你娘的屁!那你也得能寫出來!」
  
  在座所有的人學問都比荊重高,其中有不少都是從大學裡直接抽調上來的。
56年紅太陽號召大家「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這些知識份子便爭相在省報上
發表社論,可是文人終究骨頭輕,等到紅太陽問:「這是為什麼?」的時候,他
們才發現自己寫的都是誅心之言。
  
  荊重不是文人,他是個義士。他從沒寫過社論,但是他卻願意為那個言辭最
激烈的人背起罪責。
  
  「大夥的社論都是匿名發的,我進去了,他們難道還會考我學問?」
  
  楊廳長不同意,在這個全是文人的教育廳裡,就只有這個小夥子最對自己胃
口,他不想毀了他:「你不想投票就給我出去,我們繼續開會!」
  
  荊重抵死不從,和楊廳長的副官扭打在了一起,拼得一身傷,最後兩邊都退
了一步——投票發生在了醫院的產房門外。
  
  前天夜裡老蔣的媳婦難產,他一直沒睡守在產房外頭,抽了許多包煙,他忽
然想開了:這個國家不會放過自己,不如擔下所有罪責,用這份恩義換來那邊母
子的平安。
  
  所以他沒有去開會,卻沒想到那九個人會這麼快跑來醫院找自己。
  
  「檔給我吧,我現在簽……」
  
  「不!會議還沒開始!我們是來醫院開會的!」
  
  老蔣看著這個滿身是傷的男人,想哭,又想笑:自己當初去湖城公辦的時候
認識了這個小老弟,機靈能幹,還認得許多字。平時喜歡唱著「情義千斤重,一
諾沉江底!」的戲文,說這是自家的家訓。覺得這個小老弟是個可造之材,便把
他帶進了省城,沒想到他也爭氣,沒過幾年,已經爬到了這麼高的位子。
  
  伍子胥渡江的地方叫胥浦,老蔣從來不信這個小老弟會是那個漁父的後代,
可是當他滿身傷痕地把一行人帶到自己身前時,他忽然眼眶一濕:也許書裡的記
載是錯的。但他又想笑:沒用的,小老弟,我的命運已經註定了,江底才是我的
歸處……
  
  「投票開始吧……」楊廳長說。
  
  聽著產房裡自己孩子的啼哭,老蔣攔住了大家:「不用了,我發社論用的都
是自己的筆名,大家不用為難了。楊團長,把文件給我吧。」
  
  荊重哭了,他哭得很大聲,就像他第一次看《漁父吟》的時候,他不明白那
個漁父為什麼要跳進江底。
  
  老蔣簽完了檔,安撫著自己的小老弟:「哥哥就要走了,我知道自己是一個
軟弱的人,很可能挨不住裡面的苦……」
  
  荊重不可思議地自己的老大哥,批命地搖頭,可老蔣只是溫和地說:「你聽
我說完……筠窈,你的嫂子,你們是見過的。她原先是我的學生,從來只知道看
鴛鴦蝴蝶的小說,什麼營生都不會。前幾日,她娘家那邊傳來噩耗,我的丈人已
經被打倒了……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啊。」
  
  荊重哭著說:「大哥……我在湖城有一間房子沒人知道,我把你和嫂子藏……」
  
  「別說傻話了。你不是總問我,當年私塾先生給你批的命是什麼意思麼?我
現在告訴你,你的五行有病,金盛木衰,是個大好的命局,不過以後最好找個名
字裡帶木的婆娘。行了……哥哥走了,待會小筠醒了你幫我告訴她,孩子的名字
我已經想好了,叫洪剛!」
  
  
  == == ==
  
  
  洪子一覺醒來,發覺車已到了湖城。方才夢裡似乎聽到有人在哭,哭聲時而
脆亮,像個嬰孩;時而低沉,像個悲痛的男人。
  
  「老北瓜,你剛才在路上是不是哭啦?」
  
  直芋的襯衫上全是黃色的花汁,估計小倆口趁自己睡著的時候沒幹好事,可
是為啥他現在臉上一副要死的樣子?還有筱夕,這個鬼靈精的臉色可從來沒這麼
沉重過。莫非是北瓜得了「百柳不舉」之症?誒呀,看來老荊家傳宗接代的使命
還得落到自己的肩上……
  
  「剛不還好好的麼?北瓜啊,你聽大伯說,夫妻兩沒有過不去的橋,男人嘛,
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大伯這種事見得多了!行啦行啦……北瓜啊,我勸你別抹
不開面,去趟醫院……」
  
  筱夕從沉思裡醒來,知道自己後面的江湖百曉伯又在發散思維了:「大伯,
我兩沒事。對了,還沒敢跟你說呢,我這幾天噁心得厲害,搞不好您的輩分又得
長啦!」
  
  兩個北瓜異口同聲問:「真噠?」
  
  世界上最大的一句廢話就是「真噠?」,可這一次卻沒有白問,筱夕哈哈笑
道:「假的,直芋心裡有事,我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洪子開始嘀咕:八成是真的,而且看北瓜的死人樣子,估計孩子搞不好不是
咱老荊家的……學生仔就是單純,江湖之中這種事多了去了,要我說,除了咱家
閨女,誰家孩子都應該拉去驗驗血……
  
  車到家時,奶奶正站在湖邊。奶奶原先有個名字叫林筠窈,後來改了名字叫
林清,這事她從來沒對人說起過,卻在第一眼看到筱夕的時候想了起來。
  
  往事已不可追,老人家就希望自家孫媳婦的命能比自己好,不過最好能快點
給老荊家添丁……但是女人十月懷胎最受罪,當年自己生洪子的時候就在鬼門關
裡走了一遭……
  
  清明晚上兩口子在樓上胡鬧,老人家字字句句都聽見了:筱夕是明白老太婆
的,一起變老不易,能一起死卻是夫妻兩最大的福氣。可是為了遇到那個老頭自
己已經把一輩子的福氣用光了,真可惜沒能走在老頭前面,這兩年來日日等死,
卻還要偷偷染黑頭發免得小輩擔心。
  
  不可追啊,不可追。陳年老事全被燉進了這一鍋雞湯裡。
  
  「媽!曉紅她在家做好晚飯等我,我得快點趕回去!」洪子換下了老頭的衣
服,就聞見了老太婆燉的雞湯,瞬間比什麼時候都想老婆,可那邊的直芋和筱夕
卻搶著在喝。
  
  「喲,難道說老太婆的手藝真長進了?」  
  
  直芋砸吧著嘴:「奶,你的手藝已經到頭啦!沒有長進的空間啦!」
  
  老人家滿意點著頭,「北瓜啊,李家的事情怎麼樣啦?今早上春紅給我打電
話來,千恩萬謝的,說等老太婆死了就把我宿個肉身菩薩供廟裡……老大沒這本
事吧……」
  
  筱夕說:「奶奶,大伯這次下鄉可神氣啦!把李家人教訓得服服帖帖的,不
愧是老江湖!換了是直芋那個學生仔,估計老頭的墳都……」
  
  直芋連忙捂住筱夕的嘴:「您還別說,老北瓜穿上了老頭的衣服就像變了個
人似的,一折《思凡》唱完,李家人就都服氣啦!」
  
  老人家也是被逗笑了:「《思凡》能唱得這麼神乎?改明我也得聽聽。行啦,
你們不想說,老太婆就看報去啦……」
  
  「老佛爺,您別走啊!您陪我們聊會天啊……」
  
  老太太戴起老花鏡,仔細打量起了直芋:「該不會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吧?怎
麼忽然這麼想聽老太婆嘮叨?」
  
  直芋擺出了一個「我什麼都知道了」的表情:「奶,您和老頭咋認識的故事
我一直都沒聽過癮,您就再跟我講講唄,我保證不告訴大伯!」
  
  「跟我這耍寶來了?去去去,把碗給我洗咯,這個故事老荊家傳女不傳男,
閨女啊,你記住咯,這事你分上一百集,每年給北瓜說一段,保證他對你服帖一
輩子!」
  
  「奶!你真是我親奶奶哦!」直芋一臉苦相地去了廚房,看到了洪子扔在那
裡的老頭衣服,忽然計上心頭:哼,小哥哥我智力超群,拿捏起筱夕來還不是跟
鬧著玩似的?待會就讓她求著我來聽她講故事!
  
  
  == == ==
  
  
  那一年,林筠窈二十一歲。
  
  她的父親號稱「林半湖」,因為他曾經在半座瘦西湖邊種上竹子。原因就是
算命先生說她的女兒五行缺木。
  
  筠窈從小都是被嬌慣大的,十八歲前有她的父親,十八歲後有蔣先生。
  
  蔣先生是她就讀的那所女校的校長。兩人的結合父親起初很反對,可是後來
蔣先生被破格提拔為了省廳的高官,她的父親才屁顛屁顛跑來祝賀:當年算命先
生早就說了,林家未來女婿的姓氏是個草字頭。
  
  蔣先生公務繁忙,有時晚上回不來了,都會讓人給筠窈帶話。
  
  帶話的那人叫重官,是蔣先生從外面帶來的小老弟,機靈能幹,脾氣還很好。
知道蔣先生回不來的時候,筠窈都會把氣撒到重官的身上,可是重官從來都是好
好哄著,沒有埋怨過。
  
  那個時候,筠窈都還不知道重官的大名叫荊重,而且當時已經是教育廳裡數
得上的高官。
  
  在筠窈二十歲那年,她懷上了蔣先生的孩子。她開始每天翻看手邊的小說,
想給孩子取一個事情畫意的名字。可蔣先生說:現在時代變了,孩子的名字要俗
氣些才好。
  
  時代變了麼?
  
  筠窈躺在床上,看了一天的日出日落:時代沒有變啊!
  
  1957年,那一年,筠窈二十一歲了,孩子的生日本來應該和她在同一天
的,卻硬生生卡在那裡不願出來,似乎是感知到了外界的危險,似乎是知道一個
黑暗的時代就要來臨——他是那麼的敏銳!
  
  可是她無知的母親卻硬生生把她趕了出來:孩子,你看看這個世界是多麼的
美好,這個時代是如此的欣欣向榮,富有生機!
  
  筠窈睡著前,那個孩子哭著對她說:一切不是這樣的……
  
  等她醒來,發現自己丈夫不在自己的身邊,看護在那裡的是那個叫重官的小
老弟,他的眼神讓自己想起了孩子出世時的哭聲:一切不是這樣的……
  
  「重官兒,老蔣人呢?」
  
  「大哥去首都開會了,國家很看重他,不知道他這次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哩……對了,他讓我告訴您,孩子的名字他想好啦……就叫洪剛!」
  
  重官的聲音很啞,很幹,很疲憊;衣服很亂,很髒,染著血——筠窈從來沒
見過他這幅樣子,一時間都忘了這個俗氣的名字是多麼入不了她的眼。
  
  「官兒,你是咋啦?昨個你也生孩子啦?」
  
  重官勉強笑道:「嫂子,你餓不?醫院的飯食粗,我怕不和您口味。」
  
  「老樣子,銀魚肉絲麵!官兒,你肯定帶來了吧?」
  
  這裡的口重,筠窈唯一能入口的只有銀魚湯,後來蔣先生改進成了銀魚肉絲
面。每次蔣先生回不了家,都會在單位做好一碗讓重官帶回去。
  
  重官就像失了魂,慌慌張張地說:「啊,大哥臨走時沒準備!」
  
  「那銀魚湯也行……」
  
  那年頭,銀魚是稀罕貨,重官走遍了全城也沒找著一家賣銀魚湯的店,他只
好帶來了一碗雞湯。
  
  「官兒,你這樣老從在外面買來也不是個事,改明嫂子教你做菜,男人沒幾
個看家菜可討不著媳婦。」
  
  在醫院裡的那幾個月,重官兒每天都來給筠窈帶飯食,她過意不去,於是從
來沒下過廚房的她開始按照小說裡寫的方法教重官做菜。
  
  頭幾天,重官按照她教的法子做出來的飯食根本不能吃,終於有一天,重官
眼圈紅著給她帶來了一碗銀魚肉絲麵,味道居然和蔣先生做的一模一樣。
  
  筠窈滿足地吃完了那碗面,忙問重官兒是怎麼做出來的。
  
  重官顫抖著說:都是嫂子教得好。筠窈卻不知道,這是蔣先生在獄裡的絕筆:
一世人,一碗面,清清爽爽。
  
  有一天,筠窈聽到新來的產婦在議論:城裡有一位姓蔣的先生死了。
  
  筠窈問她們那個蔣先生全名叫什麼,卻看到了重官從門外走了進來。
  
  重官說:「別聽那些女人胡講。」
  
  筠窈問:「那為什麼今天的面你做不出昨天的味道?」
  
  重官打著哈哈:「走手了,走手了,明個一定會注意。」
  
  筠窈忽然發瘋般地吼叫著:「你騙我!你騙我!你不安好心!你把老蔣給我
叫來!你給我把他叫來!」
  
  重官痛苦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蔣大哥走了,他給您
留了封信。」
  
  筠窈搶過了那封信,讀完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時代真的變了,因為她的天
已經塌了……
  
  筠窈暈了過去,醒來是在第二天早晨,重官滿眼血絲地坐在她身旁——這一
個碗,他白光了頭髮。
  
  「我要回揚州……」筠窈無力地說。
  
  「您父親已經死了……」
  
  「那我也要出去!我要去找老蔣!他肯定是外面有別人了!你們都在騙我!
我要出去找他問清楚!」
  
  重官死死按住她:「不行,嫂子你聽我說,現在外面到處都在找您!您一出
去,洪子就沒娘了!」
  
  那一年,林筠窈二十一歲。
  
  那一年,她死了。
  
  1957年年底,荊重帶著一個叫林清的護士出了醫院,兩人居然還抱著孩
子。
  
  風言風語傳的滿城都是,荊重卻沒羞沒臊,見人就說:「俺婆娘別的本事沒
有,只知道哭,跟俺的那天,差點把鄱陽湖給哭出來了!」
  
  
  == == ==
  
  
  筱夕紅著眼睛上了樓,卻發現直芋正穿著自己爺爺的衣服嫵媚地躺在床上:
「小姐姐,你把老太婆跟你說的事跟我說一遍,老頭子今晚包您高潮十次哦~」
  
  直芋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畫卻遭來筱夕一頓毒打:「啊啊啊!你這個變態!
以後都不許碰我!奶奶!今晚上我要跟你睡!」
  
  筱夕抱著枕頭就下了樓,留下直芋一臉茫然地躺在床上:自己的賣相就這麼
差麼?以前大學裡自己的花名可是「玉面小白薯」啊!
  
  自尊受傷,輾轉難免……約莫到了淩晨,直芋恍惚間忽然發現一個黑影出現
在了自己床邊。
  
  「啊!!!」
  
  「噓……筱夕剛被我哄睡著,你別把她吵醒啦?」
  
  「奶?你這麼晚來幹嘛?怪嚇人啊……」
  
  老人家悠悠地坐上了床:「老太婆這是來傳授你夫妻的相處之道啊……」
  
  直芋猛然想到了什麼「阿彌陀佛」的東西,提著褲帶就跳下了床:「奶……
那天晚上我那樣喊筱夕都是鬧著玩的!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對您有別的想法啊!
奶,您回去吧……這一切都是誤會啊……」
  
  老人家難得老臉一紅:「死北瓜!天天腦子裡想的都是些啥?!我怕你以後
被孫媳婦治得太死,當年的事最關礙的地方都沒跟她說,現在趁她睡了,特地偷
偷告訴你……」
  
  直芋立刻跳上床,抱住奶奶大腿不肯鬆手:「奶奶!您大小就最疼北瓜了!
您要說就說個全套的吧……今晚上這麼一鬧,我估計筱夕她一輩子都不能告訴
我……」
  
  「乖孫兒,該你知道的,奶奶一句話都不會少說;可我告訴孫媳婦的,你得
自己從她那裡問出來。這就是夫妻的相處之道:每個人都抓著對方的癢處,這樣
每天的日子就都過得跟新的一樣。一邊要是把另一邊全都吃透了,那肯定就得天
天瞄著外面的,這日子就沒法過啦……」
  
  屋外一張貼在牆上的嫩臉一紅:老太婆,算你厚道,小姐姐也不欺負你孫子
了,大不了不聽就是。捂著耳朵,便躡手躡腳下了樓……
  
  「奶?你說啊,你怎麼不說啦?」
  
  老人家高深地一笑:「死丫頭片子剛才在外面偷聽,現在走啦……哼!還想
跟我鬥?來,北瓜,奶奶跟你說個全套的!」
  
  
  == == ==
  
  
  她接過那張戶口名簿和醫院開具的工作證明,原來她是一個叫做林清的護士,
農村來的,粗手粗腳,沒啥文化,卻被派去照料一個叫做荊重的省廳高官。  
  
  老荊和楊團長一直不對付,前幾天被楊團長的副官逮著機會,狠狠揍了一頓。
那個副官下手也真叫狠,當時老荊被抬進來的時候,除了雙手,身上沒一處地方
不是斷的。
  
  荊部長看著不老,可是一頭白髮,平時沒事就喜歡看報,卻經常有字不認識,
需要不停翻字典。
  
  林清看不過去:「重官啊,你看報的時間還比不上你翻字典的時間多呢!」
  
  荊大部長咳嗽了一聲:「小林同志,怎麼跟首長說話呢?」
  
  「啥首長啊?「迢迢」都不認識,不用查了,這是很遙遠的意思!」
  
  「放屁!這個字首長能不認識嗎?你一個農村來的小姑娘,有心學習文化是
好的!可是在首長面前賣弄就是不對的……毛主席教導我們說……」
  
  「行啦,行啦,這裡又沒別人,別演啦!」
  
  荊部長一個勁地朝林清使著眼色:「那我考考你,「隔牆有耳」這四個字是
什麼意思啊?」
  
  「啊!俺是農村來的,俺們那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哪見過把
四個字連在一起念的啊?俺只聽過豬耳朵、驢耳朵,您說的那個啥啥有耳是啥,
俺是從來沒聽過……」
  
  小護士很虛心地蹲在床邊,荊部長輕柔地拍著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發抖:
「這才是年輕人應該有的樣子嘛……來,這個詞的意思首長和你一起去字典裡找
找……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
  
  林清看著病床上那個全身繃帶的男人安靜地翻著字典,陽光從窗外透射進來,
銀髮之下的臉孔是如此年輕,仿佛一個看到《漁父吟》還會哭出聲來的孩子。
  
  直到很多年以後,她再一次守護在這個男人的病床旁邊,一直到他先行離去,
她都相信:這個男人只是頭髮白了,心卻從來沒有變老過……他肯定是忍不住跑
去問那個漁父,你為什麼要沉江……為什麼……
  
  「荊部長,你的報紙。還有,這是楊團長給您送來的花。」
  
  「小林,報紙放這,花給我扔出去!」
  
  「啊,部長,這花你要是不喜歡,那你送給我成不成?」
  
  「哼,小林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能受了資本主義的腐蝕!這不是花,這是資
本主義的毒草!給我扔出去!聽到沒有?」
  
  這是荊部長第一次沖她吼,那段時間,醫院上下議論紛紛,都說林清右傾情
結太嚴重,同事們在疏遠她,領導們也在估摸著這個月的比例得把她算上。
  
  「我,最後,再說一遍。給我,把花,扔到外面!然後給我喊:打倒資本主
義,社會主義萬歲!」
  
  林清哭著跑了出去,把那盆花當作老荊砸到了樓下,發洩般地大吼:「打倒
資本主義!砸死黨內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
  
  當時楊團長剛好來醫院視察工作,花盆落在他身前一尺。院長看到革命一生
的老同志差點被當成是「走資派」砸死,腿一軟差點跪下,結果老楊很大度:「這
個小同志覺悟很高嘛!革命在基層就應該這樣開展,人民群眾對於黨內走資派的
刻骨仇恨必須調動起來啊!」
  
  院長連聲解釋:「這個小同志是我們醫院的新人,還不知道怎麼樣用社會主
義理論武裝……」
  
  楊團長的副官拉住他:「團長正在基層尋找新一代的紅旗手,那個小同志革
命熱情很高,團長很喜歡。」
  
  林清就這樣在醫院留了下來。
  
  「荊部長,您真的不喜歡花嗎?」林清給老荊換完繃帶,偷偷的問。
  
  「我喜歡草。」荊部長說完看著小林護士滿臉飛紅,不禁納悶:「小林同志,
你這是怎麼了?發燒了?要不要緊?」
  
  「我……沒……不是,那個……荊部長啊,你為什麼……喜歡……那個,草
啊?」
  
  「我老家在湖城,那裡挨著鄱陽湖,你是不知道啊,那湖裡的水草可全是寶
貝啊。什麼水芥、藕芥子、藜蒿……」
  
  本是從農村出來的,和荊部長算是半個老鄉的林清,此刻居然聽著荊部長說
著那個養育了省內無數鄉民的湖泊聽入了境。
  
  「……小林同志,時候不早啦,回去歇著吧。」
  
  「您再講講吧,您說的不少事我都還是第一次聽說哩!」
  
  荊部長看著女孩發亮的眼睛,然後搖了搖頭,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痛苦的神
色。女孩的痛苦是青澀的、纏綿的、近在咫尺的,可男人的痛苦卻是滄桑的、窒
息的、遙不可及的。林清在無數本小說裡聽說過這種痛苦,可卻是第一次在自己
的生命中第一次體驗到了。
  
  林清哭了,她忘了自己這是第幾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哭泣,因為只有他不僅寬
容著自己的幼稚、嬌氣、任性,卻又在無時無刻地逼迫著自己變得成熟、獨立、
懂事。
  
  「重官,我好累,我想見見洪剛……」
  
  荊部長交給她一個精緻的小枕頭:「平時把這個纏在肚子上,累了,你就要
想:這就是洪剛,你得把他生下來!」
  
  醫院裡的小護士們開始躲著荊部長——這個首長剛來的時候還挺規矩,可熟
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是下流胚,總愛摸女人的屁股!
  
  每天還在老荊身邊轉悠的護士就只剩下小林,可是同事們漸漸驚恐地發現林
護士的肚子被老荊給摸大了!
  
  荊部長橫聲橫氣地對院長說:「老荊家無後,你們咋處分小林我不管,反正
孩子我得生下來!」
  
  小林住進了一個獨立的產房,老荊守在她的旁邊,別的護士都不敢進來。久
而久之,本來是專門委派照顧荊部長的林護士,變成了專門由老荊照顧的小林。
  
  「嫂子,再過一個月你就能見著洪剛啦。」
  
  「重官,為什麼要為了我這麼做……不值得……」
  
  「蔣大哥說過,我的命局好,什麼大災大難都殃不著,什麼大福大貴都撿的
到。等會出院了,楊團長會派車把你們娘兩送到湖城,那裡一出門就能見到鄱陽
湖,您肯定喜歡。」
  
  「重官,我本來就應該跟著老蔣去的,你和老楊不該為我冒下這麼大的風
險……」
  
  「嫂子,您就是學問太高了,啥事都不往好處看!我估摸著啊,過不了幾年,
蔣大哥的帽子就能摘了!到時候,您就回到省城,我還指望喝上您親手煲的雞湯
哩!」
  
  「官兒,你以後找媳婦可咋辦?」
  
  哈哈……大嫂您甭操心,蔣大哥給我算過,以後我的媳婦名字裡帶木字,蔣
大哥算啥中啥,他說官兒以後能找著,那肯定就差不了!」
  
  蔣先生的那封遺信荊重並未讀過,他在信裡告訴自己的幼妻:亂世將至,想
要保全自己只能找一個已金破木的勇士來依託。
  
  以金破木就是「荊」,林清想要告訴眼前的以金破木的勇士:自己的姓氏裡
就是帶木的,從前的名字更是一口氣帶上了六個。可是一出口,卻是:「那行,
嫂子以後幫你多留意著些!」
  
  荊重哈哈稱謝,起身就要去屋外抽煙,那一刻,林清感覺自己就像忽然被這
個男人帶走了靈魂似的:「你別走!」
  
  男人沒回頭:「嫂子還有事?」
  
  「沒……我,我想吃碗面。」
  
  男人的語氣輕鬆了下來:「好哩,銀魚肉絲的?」
  
  「銀魚在省城不好找,只要是碗面就行。」
  
  「得哩!您好好候著吧!」
  
  面端來,上面飄著銀魚和肉絲,也許是太久未吃的緣故,林清只覺得那味道
和老蔣做的一絲不差。
  
  1957年年底,康復的荊重出院了,懷裡嚴嚴實實地裹著一個大兒子,身
後跟著一個捂著臉不敢見人的婆娘。
  
  那個婆娘叫林清,她從指縫間打量著這個陌生殘忍的世界,只覺得有那個男
人擋在身前,自己便有了走下去的勇氣。
  
  
  == == ==
  
  
  「老頭幹嘛不名正言順地把你娶過門?非得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還不給您
名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直芋問老太太,筱夕聽了瞪大眼睛:「兜啥圈子?奶
奶,你怎麼故事沒跟我說全乎?」
  
  老人家呵呵一笑:「林筠窈當年可是過街老鼠,老頭要是娶我過門,當著親
朋好友的面把蓋頭一摘,那場面就好看了。」
  
  老太太沖直芋眨巴了一下眼睛,直芋立馬按照劇本裡寫的張大了嘴巴:「誰
是林筠窈?奶,老頭當年在你之前不會還娶過一個媳婦吧?」
  
  「行啦,事情我給你們都說全乎啦,你們回去路上核對核對,當年那些破事
也就都清楚啦……」
  
  筱夕不服:「奶奶,你還沒說跟我一個富家小姐為啥會愛上一個鄉下小夥兒
呢?」
  
  「這事兒……我都告訴北瓜啦……」
  
  直芋會意地接下臺詞:「奶,你光顧上跟我說當年老頭和你風花雪月了,一
點沒顧上說正事啊?當年那個蔣老頭後來去哪了?還有老北瓜他不會真的是您
當年給老頭戴的綠帽的吧?」
  
  「行啦行啦,是時候上路啦,不然北路這一路回去又得超速……老大今天還
要送報紙過來,老太婆要去工作啦,你們有啥事都路上說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
  
  「喲,誒喲!清點……老北瓜!筱夕啊!你大媽來啦!」
  
  洪子的破電瓶車總算及時出現在了門口,直芋大媽坐在後座上一個勁地擰著
洪子腰上的肥肉。
  
  「大伯!大媽!」
  
  「筱夕啊!老北瓜忒不是東西!你們小夫妻來了,他這幾天一直瞞著我!要
不是我昨天實在起了疑心,都……」
  
  「跟你說了你還不得天天往這跑啊?你一個老古董,天天往年輕人身前湊,
人家怎麼玩得開心?誒喲!你別捏!別在人前捏我……你這是給筱夕樹立錯誤
的示範!」
  
  直芋看著這個大媽雖然左手捏著老北瓜的肥肉毫不留情,可右手卻挽在他的
臂彎裡從沒鬆開過,這倒是稀罕事。而且看這滿面紅光的樣子,莫非是昨晚上被
老頭托夢了?
  
  「誰說的?我和大媽最能聊到一塊了!碰著啥事了,我都是第一個給大媽打
電話!」
  
  筱夕說反了,洪子把直芋當二爹,洪子媳婦就把筱夕當「二媽」;感情上一
出現問題就給筱夕打電話,哭死哭活的,還最喜歡挑小倆口房事的時候!
  
  「來來來,筱夕,這是大伯的一點心意。你們拿回去,保證每天都用得上!
送什麼都不如送這個實惠!」
  
  洪子抱來一個神秘莫測的黑色塑膠袋,筱夕剛想問是什麼就被直芋用眼神止
住,那邊大媽已是羞臊得擰著洪子嗷嗷直叫。
  
  我和直芋正在努力造人,送這麼多套套也用不上啊……筱夕臉也是紅了。
  
  奶奶也拎著一個黑色袋子從屋裡走了出來:「孫媳婦,這東西你昨晚見了非
得跟我要,只是它跟著我也有些年頭了,一時間離了它我還真有點捨不得……閨
女,以後你在家裡玩玩就行,可千萬別當著外人使!」
  
  我擦,莫非是那個傳說中老太太從不示人的電動玩具麼?這分明是在質疑小
哥哥我的能力啊……在洪子男人都懂的目光下,直芋也是臉紅得抬不起頭。
  
  「奶奶,大伯、大媽,再見!五一一定要來W市啊!」
  
  「有空一定去!一路順風!」
  
  車開不遠,筱夕就紅著臉問直芋:「大伯送咱們那麼多那個幹嘛?」
  
  「哪個?」
  
  「你說還能是哪個?」
  
  直芋哈哈大笑:「喂,腦補能力過強了吧,老北瓜在鹽業局上班,逢人就送
一袋鹽,還偏得吹是離了不能活的東西!每次他說這話,大媽都恨不得鑽地縫裡
去!誒,對了,奶奶送你那個幹嘛?看不起小哥哥我嗎?」
  
  「啊……那個啊……嗯……你晚上就知道了,絕對火爆哦~」
  
  莫非筱夕晚上要給自己表演自慰秀?直芋的小頭瞬間翹上了方向盤,腳踩在
油門上再也松不開。
  
  夜半,荊府。
  
  「啊!變態啊!你別碰我!!!我要去廳下睡!!!」
  
  「來嘛~乖孫,奶奶死了老伴,煥發第二春啦!!!」
  
  「春你妹啊!你他媽從老太太那裡要什麼不好?非得要個這!!!」
  
  「乖孫~麼麼噠!我知道你喜歡奶奶很久啦!那天我在樓下可是全聽著啦
~一聲聲「死老太婆」,喊得那叫一個脆生啊!」
  
  「神啊……救救我吧……」
  
  直芋一邊流淚一邊在家裡上躥下跳,後面的筱夕正穿著直芋奶奶的絲綢肚兜,
做著怪相到處追著他到處亂跑。
  
  還好上天垂憐,看不得筱夕這個妖精到處害人,便讓她忽然間捂著嘴沖進了
廁所。
  
  「厄唔……唔啊……咳咳咳……」
  
  直芋帶著莫名地期待拍著筱夕的背:「老婆……你那天在車上說的不會是真
的吧?!」
  
  筱夕沒好氣地瞪了直芋一眼:「那你還愣著幹嘛?趁我現在肚子還沒大,快
多操幾次啊!」
  
  換做是別人,現在肯定要把老婆請到床上好好表演一下模範丈夫再操。
  
  可是,對方既然是筱夕的話……
  
  直芋鬆開褲帶,露出了那條老頭珍藏許久都沒捨得穿過的保暖棉內褲……
  
***********************************
  
  前輩大大們好,我是芋頭。剛才一查字數發現馬上快要超標,趕忙收了尾,
空出幾百字來寫後記。所以一些類似「老頭給直芋洗了兩個月頭髮後,直芋說了
什麼」、「1957年年底到1958年老頭倒楣,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之
類的坑都沒填上。所以,有緣番外再見吧。
  
  To曉秋大大:
  
  秋大當年隨口提了句春祭的事情,芋頭一下子就當真了,可是後來寫了三萬
五千言,卻發現能看的肉戲不到五十字,便索性破罐破摔,寫成了一個笑話來給
前輩大大們逗逗悶子。
  
  ToNo大:
  
  雖然總是毒舌吐槽你,但是帶我走進「正常系」色文的引路人非你莫屬,在
虐主一途上你也是俺少有的知己,人氣從來低迷的芋頭在物戀之外首次獲得的大
長評也是來源於你。總之萬分感謝!
  
  ToU大:
  
  請不要再催更《重明玄瞳》啦,芋頭為了趕這篇春祭已經好幾天沒吃熟食
啦……而且MC文永遠會是芋頭的最愛,您就當是沒把看住,過兩天把我拉回去
就成……
  
  To阿玄:
  
  知道你看文慢,所以寫了一篇流水帳好讓你方便馬克。不過這篇的確又臭又
長,沒時間就別看了吧~萬幸這一次的寫文並未遇到太多瓶頸,反倒是有點懷念
寫重明的時候那種一句一卡的痛苦感呢(抖M飄過
  
  無論是順暢的文章還是便秘的文章都是作者的福氣,在這裡也希望阿玄你不
要被某催更狂魔打擾,早日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
  
  To花大:
  
  感謝那次花大第一次幫我在院子裡發文,困在山中,與世隔絕,還好花大幫
我打開了一扇新門……不然物戀爆了,芋頭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啊……555
  
  To沒有看過《逆轉裁判》的朋友:
  
  芋頭用的梗總是東拼西湊,因為自己鍾愛《逆轉裁判》,是個忠誠的「龍冥
黨」,所以在清明節後第三天所用的梗讀起來會很莫名其妙吧。總之人設方面大
家可以參考一下新一與宮野志保(變小前的灰原哀),其實差不多,只不過狩魔
冥的S屬性更重一些吧。
  
  To問我《漁父吟》是什麼,怎麼沒聽過的朋友:
  
  沒聽過很正常啊!因為壓根就是芋頭編的……伍子胥渡江的地方應該離直
芋奶奶家很近,距離鄱陽湖那真是十萬八千里了……
  
  可以說小五萬言,四萬五千字都是編的,尤其是六十年前的事情純粹是芋頭
在扯淡,本人可是一個絕對的「極左青年」啊!
  
  To喜歡滿垛和福貴的朋友:
  
  握爪握爪!這兩個角色芋頭是百分百原創哦!個人是超喜歡啦!寫到直芋
抱著滿垛猛親的那段,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找個小孩試試口感啦!
  
  &一些遺憾:
  
  芋頭總在試圖給每一個筆下人物注入自己獨特的價值觀念,可是寫到後面,
別人都還算湊合,作為本文第一男主角的「直芋」卻算是被我徹底寫亂了……
  
  倔+賤+M+直+慫+吐槽+賣萌+毒舌,似乎在每一段獨立的小段中,直
芋都表現得和其他段落中不太一樣,沒有一個能夠一以貫之的東西,可惜發現時
已然不及修改,因為各種屬性都是為了鋪排劇情而開發的,實在遺憾。
  
  另外就是……肉戲啦!能入眼的只有五十字,且通篇全靠筱夕一個人撐著,
看著都覺得她很辛苦……
  
  555……芋頭打小就是個肉戲渣,在物戀的時候養成了「五分劇情+兩分
心控+兩分吐槽+一分肉戲」的不良習慣,所以寫起正常色文來,肉戲的比例依
然上不去。
  
  十分遺憾,芋、夕二人從墳頭歸來路上肛交的那段,芋頭真的很想寫好,可
還是寫成了笑話……555……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再有的一個遺憾就是電腦沒有聯網,很多資料無法詳細查閱,所以背景構架
難以做到讓自己都信了的地步,名不正則言不順,這篇開始就走歪了,居然能七
七八八順下來也實屬幸運。
  
  至於最大的遺憾麼,那就是……芋頭因為打字錯過了NBA的開幕戰啊!!
  
2014-11-1 09: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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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no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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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无良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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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先说一句,蠢蛋芋头你发错区了。投稿该发文祭那边。。。。
2014-11-1 09:5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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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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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刚睡醒,也是还没看,然后……为毛女主是筱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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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推特:XuanSuXiaoXi
2014-11-1 1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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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osecao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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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可见筱夕受欢迎程度非常高啊!就像女演员,出名了,老是有新的片在拍嘛,哈哈,玄素,你认命吧
2014-11-2 07: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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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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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來說,身為台灣人,對於大陸的文化大革命與打右活動,不清楚了解,
僅知悉片段的歷史,無從想像當年的慘烈。更不用說六四天安門事件,那場出動
軍隊的濺血鎮壓,光靠文字的紀錄,以管窺豹而已。

  有時,會想說倘若子彈武力的打壓,改為水肥車的噴屎,應該就不會產生這
麼大的影響吧?

  啊!話題扯遠,讓我們回到故事。

  新婚後的頭年清明,使這對甜蜜的小夫妻回鄉祭祖。透過文中的蛛絲馬跡,
拼湊當年的真相。就故事的架構來討論,算是相當的完整。且故事裡的人物,皆
設計的有血有肉,會不自覺地產生帶入感。

  這點,來自作者文筆的功力,還有對環境觀察的精闢,非常傑出。這些優點
的部分,就交給春之文祭的評審員來撰寫,不便在此多說。

  我比較想講的地方,偏向故事以外的哲學面──

  故事的核心價值,究竟想表達什麼?
 
  一篇情色文學,最重要的目的應該是使人在閱讀文字或劇情的途中,去建構
作者想表達的畫面,接受這股刺激,讓自己興奮。然而,本篇故事坐落幾段看似
另類的性愛,卻品嘗不到我想要獲得的快感。

  其一,乒乓球桌的性愛。

  我主觀認為,這段的興奮點來自對於開放環境的刺激,與還有主角奶奶偷聽
的加持,兩者的混合,給予野外性交的歡愉,傳遞給讀者。更不用說,這對小夫
妻在性愛中的對話,表達出想要牽手走一輩子的承諾,那種溫柔的純情。

  既然如此,就需要在這方面多著墨點,將這場肉戲的內涵,強烈地展現,才
不會愧對前面一長大段的鋪陳,最後卻草草結束。

  其二、老宅的口交。

  這部分,我不想多談。口交的快感,有體驗的男人幾乎都會懂。別於做愛時
在陰道活塞運動的抽插,而是透過女人軟嫩溫熱的口腔與舌頭,並觀賞她吞吐肉
棒的羞怯表情,才是普遍男人想要的快樂。特別是現今,當口交成為性愛開始前
的序曲,若無這樣的動作,就好像沒有做愛似的。

  可惜,芋頭你卻用男主角的口語敘述,加上(讀者們請將以上情節腦補為同
字數的口交畫面……)的敷衍,讓這段應該會很精彩的興奮場面,變成瞬間倒陽
軟掉,想要關掉螢幕視窗的衝動。

  其三、墳頭前的肛交。

  如果沒有缺字的話,這段性愛就到「直芋倒頭就睡,用鼾聲真情實意地唱起
了《世上只有筱夕好》」此句話結束。

  我看完的瞬間,很想罵一句話:

  媽的!

  好比褲子脫掉,打算真槍實彈來一發的時候,就被面前的撫媚可口女人說:

  「我高潮了,所以你不用進來。」

  這時,會有什麼想法?應該會很不爽吧!

  假如這篇是連載的話,大不了讀者暗罵兩聲後,再次等待作者更新就好。可
是,這篇是完整的徵文,一鏡到底,毫無剪接。

  可想而知,就彷彿看正常的電影,畫面一黑,老婆就懷孕,或是棉被蓋上,
下一秒就是兩人的氣喘吁吁。想要看到「毒龍鑽」、「進出肛門」,亦或是「失
禁排泄」的讀者,會不會大呼可惜,亟欲要把芋頭你,好好毒打一頓?

  講到這邊,我的意思很簡單。

  情色文學,就是有情、有色、有文學。三者的比列,必須拿捏到恰當好處,
才算是一篇精彩的文章。不然,就跟言情小說,或是擦邊球的偽色小說,有何不
同呢?

  《春之文祭》,應該是「百家爭鳴,一較高下」的舞台,展現各種流派的燦
爛,而非四合院目前主流的綠文。當然,院子一直是春色取向的,我沒什麼反對
意見。只是認為站長或管理員想透過徵文來看到不同的世界,也是給我們這些走
著小眾的作者們,一個展露自己的空間。

  請記得,你所喜愛的性癖!然後,忠誠地表現,讓讀者見識你喜愛的故事,
走進你的世界吧!

  
2014-11-2 15: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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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ixia765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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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嘛读着读着有一种辛酸的意味在里面???
2014-11-2 15: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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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tou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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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秋大,
核心思想?应该是清明吧。

追思先人,那个离去的老头也成为了故事的隐藏主角。

当然,肉戏的点(敷)到(衍)即(了)止(事)绝对是文章硬伤,把我吊
起来抽一天一夜也不为过,但是这篇流水账流到小两口上床的时候,我总是
不想多写,因为心情有点郁郁,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直芋就是自己,有一个自
己深深敬爱的老头正在天上看着,所以太激情香艳了不太好呀。

悲喜,是清明的氛围,也是筱夕的这五日行程的总结。

情色,就像洪子送给小两口的那袋盐,虽然过日子少不了,但是也不会是真
正的主题吧……(嗯,好借口!

谢谢秋大的长评,芋头会在下篇文(明年?……的时候多写点应景的肉戏,不
过芋头是万年的肉戏渣渣……秋大可不要期待啊……嘎嘎嘎……
2014-11-2 16: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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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ku (U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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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想我每天都催一次《重明玄瞳》啊?
那麼沒法子了,我只好忍痛定時抱怨一下……(喂

整篇文章確實不誇張,真的是落落長長長
特別是隔行沒作這點有夠致命,每段都給它焊接起來害我眼花無數次
老實說啊芋頭,平常你寫文都有隔個空白行,怎麼這次如此偷懶(汗

上面曉秋大大大大指出了本文最大的問題點
這可不是芋頭你說一句點到即止就能解決的啊(嘆
然後你最好是每次都把問題扔到物戀上面去啊你....

期待芋頭下次新作

PS
重明何時更新?




獨在異鄉異客
2014-11-3 2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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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no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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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认真的看完了。

先说句汗颜的话,之前师爷评论我的《美婵的葬礼》的时候,说那篇文章已经脱出色文范畴,达到文学的高度。之前一直为这句评论而沾沾自喜。但是现在读了这篇《筱夕的清明》,才觉得这才称得上是文学。

首先是细腻的描写。这篇文章的剧情没有多么的繁复,若是换做蔷薇体,我自信五千字以内也能完稿,但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有灵有肉。一直以来,筱夕在玄素我和笔下都是个荡妇形象,婊起来毫不手软,但在这一片文章中的筱夕,才是真正的活灵活现,可以说,已经超过了正派原创者的人物塑造了。

故事的布局也很合理,铺陈到位,娓娓展开,一路用小幽默做调剂,把本来伤感的剧情烘托的暖人心脾,看到最后让人笑中带泪,绝对是大家风范。

对这篇文章,我必须要大加褒赞,同时向芋头说一句:其实你适合写正常向的,果断的从MC这个大坑中爬出来吧。

自然少不了一点小建议。

首先标题这里。虽然文祭的规定是必须要有女主的名字,今年的主题也是节日,但标题却并不是一定要XX的XX这样的格式,比如A大去年的《爱情海》和今年的《来生缘》,都是把女生的名字巧妙地融入标题中,和文章浑然一体。而贯穿本篇剧情,筱夕既谈不上是第一主角,剧情和清明的直接关系也不是很大,如果先看题再看文的话,本作可以说是写脱题了。

人物命名上。虽说芋头作为一个弯男,想要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思可以理解,但是直接给自己名字加个直字还是有点奇怪。而筱夕的名字,拿来用当然没错。但是你要知道,玄素的读者以绿帽手枪文爱好者为主,你要用这个名字来吸引人,绝对是找错了对象啊。

文章的整体上。芋头写文时一贯小心思很多,比如一般作者简单的“咬碎银牙”四个字,他也可以分作三个阶段来写。更不要说连吃饭的菜式也要介绍一遍了。这样子虽然会使文章很丰满,但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有冲淡主题的坏处。这一点上,我想拿鲁迅先生的文章来做例子。

鲁迅先生在《故乡》一文中刻画了很多人物,对这些人的描写有简有繁,但着墨下笔无一不是带有目的性的。每个人的刻画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幅乡土画,不多,不少,不浓,不淡。在这一点上,芋头有点贪多。每个人都花重墨去描写,目的性反而不强了。

拿洪子做例子好了。四合院是个绿文为主的地方,许多读者会带着先入为主的思想去读文。芋头对洪子的描写,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第一男主角的偏重程度,这让我一度怀疑最后洪子和筱夕会不会有一腿。但是最后没有。。。

不是说洪子的角色不重要,而是芋头写错了方向。作为蒋先生的遗孀遗后,奶奶对洪子的感情应该是有一些特殊的地方的,但是这种特殊在前文中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在揭穿身世以后,洪子作为当年旧事的核心,依旧没能融进故事中。芋头对这个角色的刻画,更多的像个无关的局外人,一个重要的点,却没能和主线结合起来。我是读完以后,再细细思考,才想起原来洪子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而不是在奶奶讲完故事以后,看到洪子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原来他就是洪刚啊。

总之,这是一篇非常出色的文章,在今年的文祭中也绝对算得上是精彩大作。不过,对于最后的评选来讲,肉戏太少应该是致命的缺陷吧。但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要在精神上颁一个大奖给你。以后笔要勤啊,虽然我天天在催小玄子更文,但是其实你的产量比他还低得多呢。。。
2014-11-7 10: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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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tou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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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 MRnobody 於 2014-11-7 10:04 發表
非常认真的看完了。

先说句汗颜的话,之前师爷评论我的《美婵的葬礼》的时候,说那篇文章已经脱出色文范畴, ...
哟?看完很累停吧?我没事重读这篇,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看到结局还会
感到莫名空虚,no辛苦咯~

1题目问题。居然拿a大来举例子……莫非要我把题目改成《笑嘻嘻》?身为
低人气写手标题其实普通一些更好吧。

2我有懒得取名综合症,直芋是至少一篇mc文的角色,筱夕的话,实在是
之前写桥梁的时候写伤了,总是试图让自己带入进里面筱夕的价值观,到
了这里都还没出来,哈哈~绿帽?直芋爷爷不是在梦里把他绿了么?

3no大说的小心思其实就是我在耍小聪明,这一点算是新晋写手爱显摆的
心理吧……

4主题问题。这个我在回秋大时回答了,清明节当天我写的很简略,但是
文章当下整治李家人和五十年前事情的追忆,都是清明的一种延续,带着
追思,也是乡愁(写食物就是乡愁)。

5配角着墨太多。我想说,其实这是种强迫症……本来我还想着给董永,翠
儿加戏的呢……

6产量……哈,本来这半年都不想再动笔的呢,所以清明会是最后一篇
啦,打死不开坑!
2014-11-7 11:4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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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yutou555 於 2014-11-7 11:42 發表


哟?看完很累停吧?我没事重读这篇,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看到结局还会
感到莫名空虚,no辛苦咯~

1题目问ག ...
不能这样啊,小玄子在搞征文呢,你不参加怎么可以。。。
2014-11-7 11:5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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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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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芋頭啊,你這是……
你這個故事,真的教人怎麼回應啊?
好吧,你誠意拳拳邀我來,我就實話實說。

首先,這是家鄉味很濃的故事。
濃的情度是,我有很多家鄉話是看不懂的。
當然,也不是猜不出來。但要猜出來的時候,抽離感就來了。

再來是點題,清明。
事情是回鄉拜老頭子的故事。
但這一個題材,相比起故事本身,其實並沒有那麼「出」。
這一個故事,不必為了應題而為。
清明時的故事,無必要非以「清明」二字點題不可。

正文。
我是看得很仔細的,因為你的這一個故事很吸引。
劇味很重,而且發展曲折迷離。
只是裡面的跳轉有點快,而且對話的內容,有時會分不出是誰說的話。
這似乎不影響我看文,於我只是稍稍眉頭一皺,但我不排除有讀者會越看越亂。

內容上有一點,我怎麼想也不明白的。
那李太的兒子叫了一聲爹,為甚麼就可以甚麼都不要了呢?
明明是掌握著強勢,掌握著全部財產,難道還在乎甚麼「以後看護著一輩子」的說法?
有了那一片竹林,還怕兒子養不大?

配角有點多,真的有點多。
鄉裡人多,分工,我懂。
但作為故事,有很多角色出現得有點「無作用」。
當然,他們是有分配著工作。但不見得他們的工作不可以一個人做完,亦不見得非要這麼多人不可。
這人多,反倒是配角沒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那後來管理了財產的車夫叫甚麼名字?那「叔」的小孩叫甚麼名字?我這才看完,就已經忘了。

主線故事,算是推理劇吧?
這裡是很有韻味,不錯。
但推理劇以外的分支,未免太多太長。

肉戲,我不是太看重。
但這偷工減料有點太嚴重。
作為一般文章,無妨。作為文祭,有扣分之疑。

含意的問題,代號的問題。
送包鹽,是甚麼意思?不懂。
最尾是送那一條棉質內褲?不肯定。
裡面還有不少這一類看不懂的疑問,但不回頭去找了。
我想,是個別是地方文化不同,所以看不懂。
只是作為公開的文章,不應該太多這一類讀者有可能看不懂的東西。
一是抽離感,二是令人困惑。

整體而言,劇情感很強的一個故事。
甚至說是一個電影劇本也不為過。
細節上有不少地方值得微調,值得放大。
而有一些地方,卻宜輕輕帶過。
如果這是電影,我覺得沒問題。
有點《讓子彈飛》的那一種感覺。
拍攝電影,值得你用這許多「小故事」穿插其中。
但作為一篇短篇文章,這些小故事可以說是一個累贅。
影響了你整個故事的凝聚力。

最後,感謝你的邀請。
感謝文章分享~
2014-11-19 22: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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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

感谢师爷认真地坚持读完了这篇流水账,小故事太多
,累赘的人物线索,不够凝练的记叙,的确是让人读
不下去……(我也是有同感哈~

造成那些恶果,一来是因为没有打大纲,二来是时常
想着卖弄(那个孽息,『访旧半为鬼』,逆转裁判,
包括文革的故事……)所以很散很杂,只是真的有些
舍不得删了,所以很任性地都凑在了一起(+﹏+)~

最开始动笔写文的时候,是想捡起一个在脑海里盘据
已久的家乡故事,要怎么将肉戏不显生硬地插进去,
对我反而是最辛苦的事情……不过后来就想开了……反
正写不好的……不如乱写了吧-.-(踹飞……

师爷问的关于方言的事情,的确是欠考虑了,不过老
家的语系属于北方,和普通话差别不大,而且用家乡
话来展开对话对于芋头而言是一件蛮享受的过程……
(还是和上面的诸多缺点一样……是我任性啦……

李太孙子认主角干爹那段……嗯……联系上文,属于打
一棒子给一枣儿,筱夕和直芋合伙演了出戏。(直芋
和瘸子的对话里有提及……)&管理财产的不是车夫,
是……驴子……

取名方面的话……人物如此多,的确是应该在文前加一
个人物表的,这个芋头会抽空补上(驴子叫富贵,小
孩叫满垛啊……

送盐的话……是真实的梗啦~没什么寓意的~棉内裤是
老人家晚年容易失禁……所以……(顺便对应下筱夕借
来的丝绸肚兜啦~

辛苦师爷,感谢师爷,这是芋头很任性的一道私房菜
(用梗的杂乱程度……恐怕写出来就是不想让人看懂吧
)希望尝完没有食物中毒啊……因为师爷貌似喜欢剧味
重的故事,所以斗胆就拿这篇又臭又长的流水账献丑
了~

现实中有几个发小知道芋头在写h,好几次跟我讨要
过去看,我有点害羞……也实在觉得没什么满意的作品
,这篇春祭文,芋头的一点小私心就是想写给那几个
发小看的,得到他们一句:诶哟,不错哦~心里实在
暗爽。所以对于对岸的读者来说应该是『很难读』无
疑,所以就更感谢师爷啦~

其实从一开始写文,芋头的人气都超低,除了题材小
众之外,芋头也实在是个很任性的小文青,时常写的
上头,就把读者体验抛在脑后,这个……芋头以后会
改啦~


====

最开始决定参加春祭,很大程度上就是向往能收到院
里大大的专业长评,如今已有秋大,no大,师爷的三
份长评了~感激感激~芋头会努力啦!
2014-11-20 00: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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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辛苦

写得很不错嘛,好文
2014-12-27 00: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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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芋頭先生忙完了沒有?我之前聽你說一段時間不能看文,所以『換身』文一直停了下來,因為那篇文全銀河系只有三個讀者,你不看就暴跌33%收視的了

[ 本帖最後由 小雞湯 於 2015-2-2 21:12 編輯 ]
2015-2-2 2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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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tou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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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小雞湯 於 2015-2-2 21:11 發表
話說芋頭先生忙完了沒有?我之前聽你說一段時間不能看文,所以『換身』文一直停了下來,因為那篇文全銀河系只有三個讀者,你不看就暴跌33%收視的了
啊啊啊……我早就没事了……只是人懒不愿读读
写写额……

换身那篇是大爱啦,一直都很钟意鸡汤大轻松
的文风,可是之前那些有好几篇都因为太长看
不下来,转身算是我第一次专心追下来的鸡汤
大的文,为了银河系的和平,一定要写完哦~
2015-2-3 2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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